今日景义第一天上书房,向贞草草吃完饭,给景义的书包里放上两支铅笔,一个本子,书包是景仁倒下来的,景仁已经用了好几年了,边角上早就磨破了好几个洞,向贞用碎布打了补丁。
景义吃饭快,一撂下饭碗,就想往街上跑,向贞拽住他,说:“你要干啥去,不是今日上书房吗?你看,书包给你装好了,快去洗洗脸,跟着你哥上书房。”
“俺不上书房。”景义拧了一下身子,想挣脱,重复说,“俺不上书房,永顺也不去。”
旺生也吃完了饭,从板凳上站起来,说:“谁说永顺不去?你大爷早给他报上名了,你去噶伙儿着他一块儿去。”
景义分辩说:“夜来永顺说,他娘说他还小,过年(明年)再说,永顺比俺都大两岁,还不去呢,不信去问问他娘。”
向贞说:“咱不管他,他爱去不去,你哥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早就盼着上书房呢,盼儿和你一样大,不是也去吗?你跟盼儿一块儿,甭磨蹭了,快跟着你哥去。”
景仁已经背上了新书包,催促着:“你快点儿,再磨蹭俺不等你了。”
旺生爷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瞅了一眼景义:“上不上一个样,反正也不是块儿念书的料儿。”
景义觉得这次爷爷站在了自己一边,冲爷爷笑笑说:“就是,俺去拾柴火,割草喂猪,俺不上书房。”
景义说完,挣脱了向贞,跑到天井里,到猪栏后墙上摘下草筐子,就想出道门,向贞已经堵在道门口,一把扯住景义,劈手夺下筐子,扬起手,吓唬说:“你去不去?”
景义站住了,见娘发了火儿,不敢再往外跑,低声说:“俺不去,俺过年和永顺一块儿去。”
眼看向贞的巴掌就打在景义的屁股上了,旺生觉得这次向贞没必要生这么大气,队里孩子上书房都晚儿,比景义大两三岁的还有没上的呢,景仁上书房那会儿,旺生还对景仁念书识字很重视,景仁也愿意念书,每天放了学,抽空就拿着本子念,但现在看看有啥用呢?景义宁可干活也不愿意上书房,就像爷说的,景义也不是个念书的材料,于是他说:“甭逼他了,反正上也不中用。”
向贞放开景义,瞪大眼睛看着旺生,对着旺生就开了火:“你这当爷的咋这样说?啥叫上也不中用?”
旺生不服气地说:“你吵吵啥?你看看现在念书有啥用?咱这样家庭,又不能推荐上大学,上两年,识俩字儿,不是睁眼瞎就行,早上晚上有啥差别?你又快生了,家里正用人,多给家里干点活更好,反正他又不愿意上。”
向贞嗓门更高了:“你这是目光短浅,孩子上书房不是为了能上啥大学,是多学点文化,识规矩,长见识,甭说现在念书没多大用处,长大以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再说了,孩子该念书的时候不念书,在家里疯玩儿,等他玩野了,就更不愿意上书房了,你还纵容他?”
向贞机关枪一样一阵数落,旺生没话说了,恰在此时,队长的哨子吹响了,社员开始集合上工了,旺生趁机赌气说:“俺说不过你,俺不管了。”
旺生说完,扛起锄头,出了道门。
景仁也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走了,向贞没办法,把书包套到景义头上,说:“你自己上书房,还是娘送你去?”
景义见爷爷和爷都不逼着他上书房,觉得有人撑腰,胆子大了,执拗地说:“俺就不上书房,俺就不上书房。”
向贞不再和他啰嗦,顺手拿起墙边的一根柳条棍子,厉声问:“你去不去?你不去,俺就打死你。”
景义不说话,但也不动,向贞气得扬起棍子,照着景义的脊梁就抽下去了,景义疼得“哎吆”一声,反应过来,娘是真打,以前,他调皮的时候,娘也打他,用笤帚疙瘩,打他的屁股,打得也不疼,但这次用上了棍子,抽在脊梁上,比笤帚旮瘩疼多了,雪儿吓得哭起来,而爷爷却不再向着他说话了,在天井里咬着牙说:“狠打,他就是欠打。”不光不灭火,还往火上添干柴火。
景义可不想吃眼前亏,瞅一个空子拔腿往街道上跑,向贞虽然挺着大肚子脚步倒利索,拖着棍子追出来,刚到红英家门口,向贞就追上景义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用棍子狠狠地敲他的屁股,景义“嗷嗷”地躲闪着。
红英听到动静,跑出来,赶紧上来劝架,说:“你这是干啥?为景义不上书房?”
向贞喘着粗气,一边打一边说:“你说这个死孩子,好说歹说,就是不上书房。”
红英说:“俺二妮子也不想上来,夜来后晌俺问她为啥,她说是景义噶活着她不上,按俺的意思,不上就不上,你看看李香翠就不让黑妮子上书房,叫她在家看孩子,洗衣裳做饭。”
景义觉得占理了,说:“就是,二妮儿和黑妮子都不上书房吧,俺也不去。”
向贞不打了,但还抓着景义不松手,说:“不上书房干啥?整天在街上野,长大有啥出息?”
景义嘟囔:“二妮子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