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入酒中,一瓣瓣便似沉溺而亡。
从前看是一阙旖旎,如今便是血色。
桌上本有两幅酒筷,数盘精舀,云梦台下也已有客到了。
只是这客,却并不是康王孙等的客。
所以客人后刻走到眼前,康王孙便未起身迎客,也未引客入座,广开杯盏。
欧阳无忧凉声一笑,感慨道:“看来你的确已不准备将我当作你的朋友。”
完颜康的眉宇果然也已皱了起来,这时却叹了口气道:“我未准备同你在此喝酒,只因为知道你今夜必定已无闲暇在此喝酒!”
欧阳无忧猛直直盯着完颜康,他当然可以问,但他当然更愿意等完颜康自己说。
康王孙这时也已再次举杯,似看非看手中杯盏道:“我听说你此番定的比试之地在百子海?”
欧阳无忧面色一变:“不错,那海子在燕京城外,水非是一潭,而是由一股潭水向四周涌流开去,在周回五百米内形成十数个海子。这百子海既是个寻常人避讳之地,周围几里又住不得人,我本也不想有太多人关注此事。”
他自也有分寸,六王府的事,他历来也时时关注。
康王孙点点头。那百子海他也曾见过,海子虽清澈无比,那池子底的淤泥却是千年之间累积下来的,自上望去,便见如墨一滩,黑得异常。更兼这百子海中尚有百年前沉淀下的古木。那古木横在水底,兀自伸出黑压压一些未断的横枝,那些横枝穿出水面,便譬如从九幽伸出来的数千枝手来,的确是处骇人却又冷僻之地。他便道:“但我如今找到一处更好些的地方,你可要听听?”
欧阳无忧猛是不解,到底问出:“你说的何处?”
康王孙便是微笑说出:“龙池。”
他轻易一出口,欧阳无忧面上却已顷刻色变。
只因龙池在隆庆坊,本是当朝天子龙潜之宅,宅中池水逾大,弥漫数里。后来捐于佛院,但历来有资格踏入这处皇家之地的人自是凤毛麟角。
欧阳无忧已不懂,他也已不敢轻易问,他当然知道完颜康说出这些话自有他自己的利害关系。
康王孙也并没有让他久等,一字一字清亮道:“此番在龙潜之地,临风薤谷和白驼山二处武林圣地奉旨而战,自然无论谁得头筹,皆可得我大金国所赐无上荣耀!”
欧阳无忧的心思已更沉,面目也已更冷,只因圣心帝历来不喜朝中大臣错身江湖早已是公开之事。
康王孙却仍在一字一字清晰:“然既是佛门广开,自有慈悲之意,所以此番,可以扬名立万,却不可杀生成仁,所以欧阳白虽可伤,却绝对不可以死,沈青衣自然更绝对不能死!——所以无忧,我六王府的意思,你可已听明白?”
欧阳无忧的目光本是凝住,此刻不期放怀大笑,面带讽刺:“有趣,有趣,少康,你六王府到底不满足朝堂,要将手伸进了江湖,但你真以为,你六王府能在朝中得有便利,在江湖之中便同样有所功用!”
“无忧!”完颜康猛叱出一声,“我只知不为权为势为名者,我眼前还从未见过一人,便是你那位叔父也难逃这一关!更何况这世上若当真还有不为权势名利所圈囿的,我自然也可以找出一个最快的法子去解决掉这个问题!”
无忧公子猛停笑,猛盯向康王孙,他认识这个康王孙,虽然这样的康王孙好似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
但消失的人自然还会再回来,更何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世间情爱,也不过从无至有,又由盛转衰!
康王孙瞧得欧阳无忧面上突如其来的洪涛巨浪,心境却仍是平和,喟道:“无忧,你本该先想想我刚才的提议!——因为你至少该明白,你我既还是朋友,欧阳白虽可一战不死,但他若一战有伤,最后便一定会有人狠狠地在他胸口插上一柄最毒的刀,这个人你可以选,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
无忧公子面上的表情便更沉重了些:“看来你已将这件事盘算了无数遍?”
康王孙的面孔仍然平静无波:“不错!因为欧阳白既已不肯为我六王府所用,我六王府若仍然要在江湖中结交一个人,那么我父王曾给欧阳白的荣耀,与其给了别人,不若我加倍给了你!曾如你所说,你我的关系本可以更进一成!”
无忧公子便哑然失笑,但他口中笑声到底也越来越少,他忽出奇道:“少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突然改变主意!”
“因为无忧,一个人如果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动摇了他此生最该依仗的东西,那将会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康王孙瞧着黯然神伤的欧阳无忧,面上忽也有一种淡淡的伤感,“这一个最浅显的错,我此生已不想再犯一次!”
他道:“宗熙离开燕京后,我便有一种幻觉,我以为我此生最大的对手已经消失,我错了!完颜氏的风光或许并不许其他人轻易获得,但对于完颜氏来说,风光它本身也是一件顷刻就可荡然无存的东西。”
康王孙道,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