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幽向荀子辞行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反而感到欣慰:这个窝在小圣贤庄里的姑娘终于想出去看看了。知道她要去韩国找韩非,还特意寻了棋盘和云子让她带去,让小童买了些特产让她带上,反正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觉得她是去探亲的。烛幽自然把荀子让她带上的东西通通带走,自己还添了些零嘴儿,甚至捎上了韩非以前就一直惦记着的几坛酒——她又不想去杀韩非,她只是看看能不能把他从她的任务列表里摘出去。东西装了满满一马车,跟荀子说她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她便不慌不忙地出发了。
她这边十足地悠闲,韩非那里却并不是这样一个情形。自从回国,麻烦的事情接踵而至,几乎没有给他一时一刻的喘息。他一时间很怀念当初还在桑海的日子,如果实在回不去当初的日子,再给他一个人都好——他手边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当初为什么没有把郗烛幽打晕了带走?
韩非和紫女一起走在冷宫长长的回廊上。冷宫破败,却依稀可见当年的盛况,残垣断壁也难掩曾经富丽堂皇的事实。今夜多云,月色虽明,却总是被云所遮挡。廊下所挂的灯大多残破,发出的冷光显得这里益发萧瑟,还是得靠紫女手中的风灯照明。
“你啰啰嗦嗦,东拉西扯说了半天,却没说到底为什么来这座冷宫。”紫女听他说了半天,终是忍不住笑着问。
韩非一时有点尴尬:“呃,我已经尽量简明扼要了呀?”
紫女缓缓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说让我陪你来喝酒吗?”
韩非说得理所当然:“唉,喝酒只是幌子,举杯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酒。”算是说了个借口,转身接着向冷宫里前进。紫女虽然无奈,却只能跟上:“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韩非无奈一叹:“怎么还加了个‘又’呢?”说罢还睨了紫女一眼。
情势紧张,紫女不愿同他插科打诨:“出这么大的事,你就不能正经会儿?我走了。”说罢假装转身。
韩非果然接道:“这次打鬼主意的不是我,而是夜幕,姬无夜,还有赤眉龙蛇天泽。”
“那你放着太子不救,却跑到这里来喝酒,为什么呢?”
韩非却不答,做出邀请的动作,示意两人边走边说。到这时,他又有点想念幽烛了,至少她很少问为什么。到了空旷的广场上,他才重新开始了刚才的话题:“天泽的真正目的,在哪里呢?”
紫女侃侃道:“天泽大费周章控制太子府,以太子为人质,确实可疑。”
“如我们之前分析,将他释放出来的,很可能就是夜幕。”说罢一顿,“天泽攻陷太子府,姬无夜以营救之名大举调动御前禁卫军前去戒严……是不是有着某种默契?”
紫女霎时便明白了:“声东击西?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太子。”
韩非不答,算是默认:“如果天泽的目的是复仇,那么作为示威,他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太子殿下,就像他对待原本是本族的那些百越难民。”
“太子是一个筹码,所以你判断反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太子殿下这样的筹码,似乎举韩国上下能够交换的东西已经屈指可数。”
“他的目标是王宫?难道,是你的父王?”
韩非缓缓侧过身,声音都低沉了些:“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但我有一种直觉,可能他要的,还不止于此。而这座冷宫,正处在太子府的到王宫的必经之路上。”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便逐渐地靠近,天泽从阴影中走来,剑气萦绕在他的身侧,令他宛如刚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魔。紫女立刻挡在了韩非身前。天泽一边走近,一边低声道:“直觉是属于女人的东西,但并不适合即将要死的人。”
韩非倒是很淡定,他似乎料到自己会和眼前这个人碰面,很自然地将紫女手中的灯笼接过,慢慢地走近了这个强大的敌人:“一个即将要死的人,等待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这样的会面不是也很有趣吗?”
稍显冰凉的夜风撩拨着两人的头发,天泽的声音喑哑,带着轻蔑的笑意:“死亡,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你很快就会明白。”
韩非笑:“有趣的是,这段时间我见了不止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很多本该死去的人,恰恰就在这座王宫。”天泽整个人充满着怨气和恨意,换句话说,只有复仇才能支撑他活下去。韩非自然能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要报当年的亡国之仇,解家国倾颓之恨——看起来两人不共戴天,可也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年的百越的覆灭可以说完全是夜幕一手主导的,天泽也因此被拘禁多年。韩非以为,既然天泽是夜幕的敌人,那么他就应该可以和流沙合作,可是对方目前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背后忽然一阵凉意,韩非一惊,耳边传来一阵银铃声,驱尸魔一跃而起,就要把符印拍到他的脑后。紫女扔出链剑,原本柔软的剑身此刻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接破开了青砖的地面,直冲驱尸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