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魂在城西租了一处宅院,把带的东西放下之后就直接到小圣贤庄去接烛幽了,这会儿两人回来,侍从还在前前后后地忙碌收拾,大半夜了宅子仍灯火通明,但因为除夕守岁,城中大半人家也都是如此,所以他们这处也不显得突兀。
星魂将她带进了堂屋,指了指里面摆的几个箱子。
烛幽问:“这是什么?”
他走到旁边坐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一盅酒酿圆子,自然也给烛幽准备了,她示意放在旁边。
“咸阳赐下的年礼,其中也有你的,我一并带过来了。”
“这么多?”烛幽惊奇地把箱子打开,只见最面上卧着一件披风,黑色的底,用白色的丝线绣着兰草,这和当年她从嬴政那儿得来的披风别无二致。她一时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或许当初的那件披风也并不是嬴政的,只是常备物资,能随意赏下的?
她压住这一点小情绪,翻到披风里面,只见里衬是白色的狐皮,毛色纯净,一丝杂色也无,摸上去柔软顺滑,一看就是上品。嬴政对下属一向这么大方吗?她不由得看向了星魂,只见他笑得微妙:“这是给你的独一份。给我们的虽然也是上好的毛皮,但你的这一件却是珍品中的珍品。”
或许“制式物品”更好理解一些:“我记得我千里迢迢跑到桑海是因为干了坏事。”她觉得自己不被嬴政抓回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然而得到的年礼竟然这么特别,不可思议感油然而生。
“除了这个还有呢,下面有一半是给你的。不过我们几人的礼物都差不多,只有月神多了一个星盘。”
她倒是不在意别人拿了些什么,反而是自己的这一件披风更能牵动她的思绪。星魂见她盯着它看了半晌,不耐烦地出言打断:“再看也变不出花儿来。”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想了也没用。”星魂把酒酿圆子的碗放下,懒懒地倚在桌边。
烛幽便把披风放到一旁,在箱子里又翻了一会儿,找到一盏合心意的摆灯,当即取出来点上,光影立刻投到墙壁上,是一幅戏蝶图:“这个还有点意思。”
“还行吧。”星魂兴致缺缺地答话,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侍从便端来了两盘饺子。
烛幽自觉地到星魂对面坐下,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你会在桑海待多久?”
“等着王命吧。燕国残余已经基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大军开春就会南下。”
“南下?齐国还是魏国?”
“远交近攻,应该是魏国才对。”
“不会是楚国吗?”
“看是出使还是出兵了。楚国国君快不行了,朝局动荡,但秦国想一口吞下也不容易,还是先解决魏国,楚国暂时分神弹压一下就可以了。齐国这边应当会有来使,就是不知道会派谁来。反正不出意外我和你会随大军行动的。”
“这次你们是配合大军的吗?”
“否则呢?你以为嬴政和阴阳家合作只是为了图个预言吗?”星魂冷笑,“他那样从泥泞动乱中走过来的人根本不会相信天命,只会逆天改命。”
烛幽忽的就想起了在蕲年宫前嬴政冷酷的脸。若是顺着天命,他如何能从吕不韦手中夺回权柄,如何能平定嫪毐之乱,如何能幽禁太后,又如何能开启他的霸业呢?在这样倾轧的乱世中,只有狠心的人才能更好地活着,更何况是一位决定千万人性命的君王呢?
星魂见她不知想哪儿去了,又道:“你也不用操心这些事,你只需要考虑找齐苍龙七宿的线索就可以了。”
“……嗯,我知道了。”
二月春来之时,咸阳的命令终于到达了星魂和烛幽手中,她辞别了荀子,随星魂西归。星魂去魏国国都大梁,而她则前往新郑,襄助昌平君平息韩国之乱。随旨意一同送到她手上的还有目前叛乱的情况,情报上明明白白写着叛乱是由流沙掀起的,嬴政当然不可能忘记流沙和韩非和烛幽之间的牵连,而他此时将她派去新郑,是太过明显的试探——在知道她第一次选择了韩非的情况下,看看她第二次会选谁。然而烛幽还觉得这是一次直白的警告,警告她不要再次背叛,她猜想昌平君的手上肯定有制衡她的手段。
嬴政虽然对她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却好像又意外的宽容,两极相悖,令她看不懂他的态度。何况就算证明了她不会背叛,证明了她与过去的割裂,他又想做什么呢?
星魂说,就像一张白绢,虽然滴了点墨水,只要确保它不会接着晕染,那也就还能接着用。
“不能不用么?”
“他喜欢,所以能容忍。”
“……”
“但终究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星魂意有所指。
烛幽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这一关她是非过不可。
烛幽和星魂并行了从桑海到大梁的这一段路,后续从大梁去往新郑就得她一个人走了。秦军围困了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