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终于打开了。
铺面而来的是雨水的清新味道,和一阵雨中的凉风。
雨滴滴在门外的一个正在错动的黄铜浑象仪上,那就是柳钦之之前以为的雨落在植物上的声响。
门外是一条幽静的小巷,所见之处都是砖石构成的,对于柳钦之所知道的人类世界来说,工业革命前后的生产力才足以让一个城市全部由砖石所建成,在被雨打成深色的墙面上,下方上圆的制式玻璃窗由金属分割成小块,每一扇窗子里都投出钨丝灯的昏暗光线。
柳钦之抬起头,看到巷子对面的高楼和公寓背后的高楼共同垒向天空,让小巷处于两座高大建筑的阴影之中,如同山谷中的小隙,只留了头顶的一线天空。
她把目光再往上移一点,纵横交错的,她的公寓所处的是城市的顶层,
之前柳钦之一直是在屋子里活动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如此地像是现实。
或者说,这就是现实,只不过是不是她的现实罢了。
但下一秒,一辆双足的蒸汽步行机冒着缕缕白烟,像是一头在冷雨中喘气的钢铁兽,缄默地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公寓门口踱步而过,每一步都发出金属和石砌地面摩擦的铮鸣。
步行机扭了扭厢式驾驶室的头顶,用明亮的钨丝探照灯照了柳钦之一下,仿佛打量了她一眼,下一秒,蒸汽融入了雨雾之中,步行机也继续不声不响地向前进发。
柳钦之者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蒸汽之都,眼下,雾和雨在其中流动。
蒸汽与雨水交织,在步行机的金属外壳上滴落出回响。雾气逐渐模糊了柳钦之的视线,也掩去从巷尾默默消失的那个不急不缓走过的古重装置的行踪,唯独一股留下煤油、铁锈和雨的味道在柳钦之的鼻尖萦绕不去。
这一切在柳钦之的脑海中飞快地进展着,可对于世界来说,仅仅是一念之间那么短。
老E打了个响指,让柳钦之回神,她地点了点头,走入老E的伞下。
两个人黑衣黑伞黑礼帽穿行在,轰鸣着机器声响和雨声的暗色城市中,肃穆得像是要去参加一个旧友的葬礼。
他们一起穿行过潮湿逼仄的小巷,柳钦之发现几乎每一户看起来住人的人家,门口都有一盏寄存着幽光的浑象仪,就和自家门口一模一样,那又是什么?
走出这个老E口中的“下水道城区”,城市的道路宽敞了不少,更多的蒸汽步行机和蒸汽马车在道路上争抢着行路权,一些头戴高帽,腰间别着警棍的执法者吹着哨子厘清那些钢铁巨兽之间的矛盾。
柳钦之怀着好奇的心情看着周围的一切,她不敢相信,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景,其主人并非和她一样的人类,而是她身边,那个绅士地举着伞,比人类还要人类的老E的同类。
她的目光追着他,跟着他的步调一起爬上钢铁的桥架,和身旁许许多多的人们一样等待着头顶的被铁轨吊着的悬轨车近站。
直到倒悬的虫茧形状的轨道车驶来,满身铆钉和焊缝,柳钦之跟着人群走进车厢,一个问题始终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
本来,这个机械体们的乌托邦可以设计成任何样子,可为什么偏偏是她眼前这个样子呢?
她没时间思索,又像是蚂蚁一样穿行在高大的城市间,穿行在那些有着古典主义装饰的工业产物的高楼之间。
他们走进了一件公寓,有门房负责驾驶只呀作响的老旧铁电梯。
柳钦之整个路上都没有说话,每当她想要开口,老E就用那沉重的目光轻轻向他摇头,直到他们抵达本次的目的地。
一间位于大楼顶层的两层式套间。
它的拥有者似乎在城市中拥有特殊的地位,柳钦之在那件比她的小公寓宽敞上许多的屋子里见到了一面高大的落地窗,从屋子的二层直通一层。
而窗外,精灵一般的雨滴,灰白的闪电之下,是整座正在运转的钢铁都市。
无数的楼宇用浑仪装饰高耸的屋顶,而那被雨水打染成青铜的装置,其嵌合式的齿轮居然仍然在上下翻飞地运转着,时不时向着乌云密布的云层中,释放出一阵青蓝色的光柱。
那些又是什么东西?
这一晚上的疑问足够柳钦之回到家之后拷问老E无数遍。
“伊莱文先生,这位就是您说的医生嘛?”
一位看起来衣着华美的女人从客厅中走过来,她头上罩着显然是丧礼用的黑纱,手中拎着一只擦拭泪水的手帕,红唇轻启。
“她看起来很年轻。”
老E绅士地安慰了女士,让她不要太悲伤。然后才为柳钦之解释道:
“让她试试。”
“可不管是现实世界的人类工程师还是那些雾铸之地的无能之辈都说他的黑雾病已经到了无法治愈的状态。”
女人说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