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铃小的时候记得自己有双爹娘,可偏偏忘性大,爹娘的样子没记住,在脑海里存了个隐约的印象,那时只觉得,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只能留在这座道观。
在这座山野中的道观长大,她已然把这里当成了家,眨眨眼睛,眼眶不由泛出了一圈潮红。
两个师兄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她离开。师父在的时候,她偶尔会出道观,但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方圆几里。几乎不曾出过远门。
师兄师姐们喜欢她,下山会给她带心心念念的糖点,有一次七师兄高兴,想拉着她去城里看元宵节的热闹。花铃连忙缩了回来,她身上带着一张平安符。据师父说,这张符是大师兄画的,提到大师兄,师父的脸上便满是笑意。
想来,大师兄是他最喜欢的弟子。
花铃也并非生来胆小,而是受了命格诸多连累,方才这般容易惊怯。
出了门,陆师兄安慰她,“等这些人走了,我们再回来。”
真的能回来吗?花铃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上面的几朵小花沾了泥,又下过了雨,地上不干不净。她心里烦躁,却没心情去擦。
望着山脚下一条通达大路,她想起了师父,继而想起了爹娘。茫然在心里喊了一声,不敢放出丝毫声气。她知道他们现在已是被人赶出来了。
那伙人极不讲理,不光一天到晚盯着他们,临走的时候,竟还要检查两个师兄的箱子,生怕他们带出什么值钱之物。
七师兄当然没动,陆师兄蹲下把藤箱打开了。
他们检查,花铃慢吞吞下了台阶,地上有些黄泥,那大桃树生得茂盛,黄泥映着,更显得花枝洁净。
她伸出手想折根花枝带在身上,怕万一回不来了,还有个让她留恋的东西。别像爹娘那样,没给她什么牵挂。
可大约她的活都让七师兄干了,因为七师兄的勤劳,她有点懒得娇气,手上没使出劲,又拽又扯,那枝条硬是没下来。
花铃心头一闷,正是要踮起脚折断那桃花枝,忽然停了下来,有点意外地扭过了目光。
就在道观前的台阶下,她看见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恍然穿着一身道袍,模样清晰,形貌几乎叫人过眼不忘。她只看了他一眼,往上拽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下,很快垂了两只眼睛。
纤长的睫毛遮住了视线,她想,定是看错了。
花铃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因为当她和师兄们一起走下去,那台阶下并没有什么人,左右两边的大路也是空空荡荡。
春意弥漫,细柳垂枝,下过了这场雨必然处处新绿,可他们身影寥落地走在路上,便觉得没有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走着走着,七师兄忽然像是无法说服自己,蓦然道,不行。
陆午转头看向他,面色沉吟了一瞬,七师兄说,“不能把师父的东西让给他们。”
这一走就算回去,也对不起师父。
老七的性子发作,无论如何要去跟那群人比试,可他不是没试过,薛善带来的那群人好几个都是练家子,老七不是他们的对手。
回去必然讨不了好果子吃。
陆午想拉住他,然而老七下了决心,已经扭头就走。日头沉了西,陆午焦急地看了眼余鸣的背影,却是在惊诧之间,余光看见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倒了下去。他连忙去拉,可握着的那只小小的手,却是像忽然多了湿滑的汗,如一尾鱼那样坠入水中。
“老七!回来!”
师妹出事了。
师父没怎么要求过,说是小师妹不能离开道观,可小师妹自己很惜命,往往很少去陌生的地方。
黑一些暗一些的,她都要余鸣陪着她。
他们此次是被迫出来,走之前也曾想过,万一小师妹招惹上什么东西,后果定然不好。
可这么些年,她小心谨慎,倒是处处都安安稳稳的。陆午和余鸣就也渐渐放下了心。现下,看着师妹头冒冷汗脸色发白倒了下去,就连陆午亦是急了。
他们抱着花铃奔到路边,路旁石头还尚有些温热。
“师妹!”余鸣脸色吓得也白了两分。
花铃浑身冰凉,手握得死紧,一层黑气好像瞬间就逼到了她身上。这副模样,无疑是被邪祟缠上了。
陆午虽暂时看不出邪祟的影子,可也意识到这不是件小事。约莫太阳落山,这东西就开始兴风作浪。陆午抬头,看见草丛四周一层黑气迅速被引过来。
怎么到了如此凶险的地步!师妹这命格当真奇异……“这怎么办?!”余鸣已然急了。
陆午拧着眉,迅速封住了花铃身上几个关穴,不让那邪祟进她的灵府,可这东西缠了上来,非是得做法驱除不可。
祛邪不是难事,只是一时半会东西不能收齐。陆午有点本事,此刻便狠心一咬中指,指上染血,一道血符画了上去。血符落在额头,小师妹整个人惨兮兮,看起来愈发成了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