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师兄主动召见自己的事,花铃觉得很是意外。
余师兄来知会她之时,她正在捧着本书发呆,昨天晚上,她觉得自己好像梦到了师兄,师兄在她床沿边坐着,仿佛是看了她许久。可她却看不清师兄的样子,醒来甚为失落。
读着咒诀,一字一句念静心咒,心是越念越沉,想的还是师兄。早晨起来吃早饭,她连嘴巴都不想张开,可不愿意浪费掉手上的米粥,一口一口地喝,喝着喝着,两眼中却有几滴咸涩的泪坠入粥里面。原来真正的伤心,是这样一种感受,身与心仿佛都不由得自己了,她觉得自己正被一把剑无声凌迟着。
她也晓得什么是心痛了,一张青年的面孔骤然在脑海中闪过,花铃蹙起了眉头,仿佛体会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疼。
她以为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事。
师兄都不想见她了,还有比这更难过的吗。她呆呆去到了房间里。
他的屋子关闭了窗户,看起来有些昏暗,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把椅子上,只能瞧见那个影绰绰的轮廓,她悲伤地瞧了他一眼,觉得他愈发地清癯。心中禁不住一疼。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走过去看一看他。然而,知道他不想见自己,所以忍住了念头,她听见自己毫无波动地问,师兄找她有什么事。
他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其实从那把没有起伏的声音里,唐枕听出了师妹的伤心。眼帘轻轻动了一动,在女孩疑惑而小心的视线里,他轻声对她说,她的家里人来了。
家……?花铃对自己的家全无记忆了,听见师兄这么说,下意识涌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难道,他要让她回家?难道真像那个檀烟说的那样……
花铃有点慌乱了起来,不由语无伦次,脱口而出,“师兄——,我、我做错了什么吗?”一句话从嗓子里蹦出,她紧紧地攥住了两只手,她真的很想奔到他身边,可想到他不想见自己——
她只是攥紧了两只手。而后,摇头,“师兄,我哪里也不想去。”
说着仿佛脑袋发热一般冲出了屋子,在一种突然袭来的恐慌之中,自己身躯不由摇晃了一下,魂魄似乎夺路而出,花铃大睁着眼睛,看见屋顶上方多了一张面熟又冰冷的面孔,却一下喊不出名字。
那张脸透着几分刁钻的恨意,手里却拿着个她不认识的古怪东西,脸上无声冷笑。
花铃在快倒下去之前才反应过来那人是檀烟,而在她想到这两个字之时,一道身影已是猝然接近,那古怪东西霍然发出一阵光,一只手便猛力回击。来的人她并不认识,不知他为何会来救自己,只听得“移魂首!”三个字,那人便朝檀烟追去了。
她倒在地上,被发现她受伤的七师兄扶住,眼中却忍不住搜寻那个人的身影,隔着一扇门窗,似乎隐约立着那道修长朦胧的影子。明明不过这几步的距离,他却不愿见她,就连她受了伤,他也不肯出来了。
好像从此以后,他们之间永远会隔着越不过去的千山万水。
她忽然很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个青年的悲哀,爱上一个自己无法割舍的人,原来心也会随之落在他身上,他喜她便喜,他悲她便悲,而他若离开她了,她便也离开了自己的心。从此以后,朝夕难渡。
原来……花铃是在这一时刻才意识到,她是喜欢这个师兄。
这种喜欢却不是她喜欢花花草草那样只想多浇浇水,多看一看,而是想要同他永远不分离,永远在一起。可是,她很痛心地想,再也不能够了。
林氏的府邸所在扬州城里,余鸣送师妹去的时候,正是她受伤之后的第二天,也是中秋的前些时日,他很舍不得花铃,想到要过节了,给她做了一篮五仁馅的月饼。月饼被花铃两手端上,她的衣服用物余鸣也收拾好了,虽是不多,可也装了满满一个箱笼。余鸣收拾这些的时候,那姓凌的男子已是赶了回来。
移魂首是类阴毒法器,此物乃是邪修用来炼制魂魄的,不知檀烟从何处得来此物,当时竟想把花铃的魂魄勾走。所幸凌云峰当时前来,正好撞上这一幕,檀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追上之后,一掌打得倒地。
“此物乃为邪物,你身为修道之人,竟用此物伤人害命,我要废了你的修为,让你不得再以此作乱。”
面前男子一双凤目内敛精光,可言语之中实是决断,说完就干脆利落地出手。檀烟趴在地上,犹自大哭不已,她被师姐赶出来,始终无法平复内心,且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想来想去,竟然觉得花铃便是罪魁祸首,是以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前来杀她。
她本以为要阻止她的一定会是唐枕,岂料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此刻没了修为,也被师姐逐了出来,当时便要撞在树上一死了之。
“”猛然撞过去,眼见就要头破血流,一只手却是又将她一掌打飞。檀烟泪流满面地望着这个男人,嘴唇颤抖,似在咒骂。男子皱眉望了她几眼,却是摇了摇头,“你伤人未遂,倒也罪不致死,我废了你的修为,你若在人世活不下去,便来扬州府投靠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