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苞的作用呢,除了画符其实还有一个,就是穿着道袍坐在玉衡身旁,一边有模有样地做法,一边分心观察病人情况,完成望闻问切中的“望”这一环节,再悄悄告诉玉衡。
“下一个,大概四十几的男人。”
玉衡低声言:“眼如何?”
“眼白有红血丝,其余……没别的异样。”
玉衡心下有了思量,抬高声音问眼前病人:“这位大哥,可是咳嗽、气喘?”
面前病人点头如捣蒜,满眼崇拜,上身前倾着:“正是、正是,神医啊!请神医赐符!”
可不是,他刚往这一坐,话都没来得及说,玉衡明明眼盲,却一下就知晓了他性别还有症状,不是神医是什么。
玉衡小声嘱咐蔡苞:“给他拿个梨。”
蔡苞立刻从脚下拿出个梨子,递给男人,还神神叨叨地说:“这时贫道道观运来的梨,吃上一个,再配上玉衡神医的符,保证药到病除。”。
男人忙不迭道谢,来看病还送个梨,乖乖交了银两,小心翼翼地捧着三张符走了。
天枢无聊地鼓起脸,在一旁看了许多天,眼下也能看出些门道,《灵枢》所言:白睛为气轮,以应肺。所以眼白有红血丝,大概率是肺出了问题,肺在体合皮,其华在毛。刚刚玉衡摩挲那人小臂,皮毛病变,故而肺气不利而见咳嗽、气喘。
哦,那两人都有事做,那天枢在干什么?
蔡苞说他们道观做法的时候都要敲响铜锣,所以天枢穿着一身藏蓝色大襟得罗服,面无表情地在两人旁边“锵,锵锵,锵锵~锵锵锵!”有节奏地敲起了铜锣,把自个耳朵震得发麻,一个人硬生生敲出了一队人的气势。
这身得罗是蔡苞的,天枢穿着,袖子又长又宽,深蓝色领子交叠到了胸前,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长长的秀发也被桃木簪束起来,带了个混元巾,有点大,她时不时还得扶一下。搭配上她面瘫冷淡的脸,一双柳叶三白眼,有种说不出的滑稽违和感。
天枢绝望,她在这锵锵锵了好几天,什么事没干不说,耳朵都快废了。不过好在赚了不少钱,没几天租金就回本了。
街坊人把玉衡传的神乎其神,什么“蒙眼是为了和神农氏交流”啊,什么“上天派下来解救百姓的神医”啊,甚至连第三只眼能看见这种离谱的都编出来了。
这时一个女人扶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那男人胳膊溃烂了一大片,还往外冒脓水,看着瘆人。
“神医啊!救救我家汉子吧,前几天弄钢丝,一下弹进肉里,没注意,起了这么大片脓,胳膊都动不了,哎呦,老天呐,我家就这么一个下地干活的人哎……”
女人哭喊着,玉衡连忙招呼人进屋,把人放在床上,开始治疗起来,玉衡手下动作飞快,没几下就把脓弄出来,割去烂肉,上好药包扎好了。
女人还没来得及感谢,救听见玉衡淡淡地说:
“一两银子。”
听到玉衡所言,两人面露难色,女人犹豫地说:“神医啊,我们,拿不出一两银子,这家里就一个干活的,我们日子也紧巴巴的,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
玉衡清冷的声线打断:“没钱看什么病?没有钱,就拿东西抵。”
“这……您就当发发善心,我身上还有五百铜钱,就剩这最后五百了,您通融通融。”女人央求地看着玉衡,举着手里的钱往外递。
玉衡面色如旧,未动摇分毫:“我能救他,就能杀他,我玉衡从不做亏本生意。”
天枢注意到了这边,也没去管,今日赚的钱也足够了,这些事让旁人看了不好,她把门外桌椅收回店铺,打算关地店门。
除了威胁倒自身利益,他们魔界七星从不干预另外的人做事,现在赚钱的人是玉衡,自然一切都是玉衡说了算。
魔界谁人不知玉衡大毒医的规矩?除了尊上要求,想看病?那必须得拿出足够的代价来,玉衡那双手从不救对自己没用的人。
一两银子已经是结合现在情况,降低标准了之后的价格了,要放在魔界,一两银子看玉衡?想都不要想。
要不怎么说,魔界七星各个都是六界毒瘤呢,狡猾残忍贪婪又自私。关键各个都还是人中龙凤,有极强的能力傍身。
最后那两人拿家里鸡抵了,转身走的时候,背影沧桑又灰败。治个病,一大家子人又不知道会饿几天。但是呢,又不能不治,毕竟一条人命摆在那。
玉衡摸了摸鸡,坐在驴车上:“天枢,我们有鸡了。”
“是啊,有鸡了。”天枢喃喃。
医馆赚钱,天枢也往家里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买了点棉花和布料,给三人缝褥子。
这天天枢坐在板凳上穿针引线,蔡苞就走了过来,往天枢对面地上一坐,一条腿横搁地上,另一条腿立着,脚踩地,右胳膊随意地搭在右腿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抬头认真地看着天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