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箱水果一大家子人都去搬就算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方林溪把一箱子果冻橙放到客厅的桌子上,语气淡淡的:“路上遇见刘老师了,就多说了几句。”
方母把菜端出去,听见这话皱了皱眉:“你高中那个班主任?她怎么来海城了?”
季菲这病来得突然恢复得倒也算快,这会儿已经没发烧了,只是感冒的劲上来,闷闷的。
她到厨房揭开了蒸螃蟹的锅,听见方林溪在外面“嗯”了一声。
方父洗好手出来,也顺口回了一句:“对,我前几天楼下遇到过一次,说是来给她闺女带几天孩子,你天天出去买菜没碰见过?”
季菲刚弯腰拿出个碟子来,就听见外面方母把纸巾盒扔在桌上,她面色不变,只自顾自继续把螃蟹夹出来放在盘子里。
“我碰见她做什么,问她讨要当年的教育经?”方母在外面冷笑,“只怕人家也知道自己理亏,远远见着我就绕路走了吧。”
方父听她这么说,瞄了厨房一眼然后赶紧制止:“说什么呢,都多少年前的事情的,孩子们难得休息一天,你可别再折腾了!”
把螃蟹盛好,季菲只当没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面色平静地抬着盘子放在桌子上,也只当没看见客厅里那道一直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这一副任人搓扁揉圆的表情一下子转移了方母的注意力,她又冷笑:“呵,你们一个二个倒是都会装好人,一唱一和的!偏就我心胸狭窄自私冷血,就我一个人做恶婆婆......”
“谁装好人?”这话说到最后等于是完完全全在针对季菲,原本已经沉默的方林溪打断他妈,边扯了张酒精湿巾擦手边慢玩笑一样说,“要不我现在辞职去给您考个金融研究生装装看像不像?还是说咱们全家都去我爷爷坟前三跪九叩求求他老人家给托个梦,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重新高考一次。”
话说的吊儿郎当,他声音完全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里结了层霜:“您现在就选选哪个成,屈尊告诉您儿子一声?”
明明来之前还叮嘱季菲不要耍小性子,最后却是方林溪自己话说得狠绝,一顿好好的饭还没开始吃就差点不欢而散。多么自相矛盾。
说是一家四口,其实季菲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在一边旁观,看到最后又平白只剩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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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谈谈吧。”车被搬空了礼物又重新开回“家”,原本说要去公司处理事情的方林溪只是给下属打了很多个交代的电话,最后这样跟她说。
季菲点点头:“嗯,我在家等你。”
说完解开安全带要先下车,像往常一样,让方林溪自去停车。
刚关上车门,副驾驶的玻璃却被降下来,季菲影影绰绰看见方林溪的半张脸,停住脚步,平静地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方林溪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看着车窗外季菲状似和平时无异的表情,一时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季菲皱了皱眉:“是要我先带什么东西走吗?”
话音刚落,后车司机按了喇叭催促。
方林溪叹了口气,只好车轱辘话一样说了句:“不用,你先回去,别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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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烧开发出尖锐的嗡鸣声,打断脑海里各种混乱回忆,季菲骤然回神。刚把水全部倒进保温壶,外边传来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回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季菲已经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回忆的后劲一下下拧痛心脏,现实却已不可避免地到来。
“嗯。”方林溪也回应她。
季菲抬着保温壶走出客厅,他也正好走过来,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被风吹得几乎已经快要散尽。
“抽烟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卖糖炒栗子的,顺便给你买了点儿。”
客厅的灯被她打开暖黄色那档,茶几上盖着一块儿玻璃,光落点形成一团光晕。用纸袋装着的糖炒栗子散发出那股带着蜂蜜的甜香,和暖色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即将到来的冬天其实并不寒冷的错觉。
“谢谢啊。”季菲点点头,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抽出一个杯子来给自己倒满一杯水,强装客套却终究无法显得生疏。
手上捧着的是一个陶瓷杯,釉色是深浅不一的棕,上面画着一只略显得抽象的猫咪,和形状一样显得有些粗制滥造,好像是小孩子手工课作品一样的东西,其实是他们一块去捏制的。
陶瓷最隔热,季菲不自觉摩挲着杯壁也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却被视线不由自主停留的尽头灼热——
那里有另一个陶瓷杯。
她记忆突然就又变得特别好,看着它,甚至还想得起自己当时尽力仿照着方林溪捏杯子形状、给陶瓷上色、又笨拙地在网上搜索例图想要绘制上一只小狗的心情。
可她最后却只能死死地盯着旁边被插在花瓶里的那束花,原本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