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春闱三年一次,没有考试的日子里,他也要照看贡院,清扫各处,把坏掉的砖瓦替换掉,拔草扫树叶。每年两次,清除蛇虫鼠蚁,毕竟号房的石砖虽然防火,却是最容易藏蛇蝎毒虫的,万一咬到考生,不是好玩的,所以每次春闱开考前都要洒下硫磺,如今考了八天,硫磺味还没散呢。
曹升提着灯笼,走到西三乙号房的面前。东西南北都各有十二间号房,每间又分为四个小隔间,是甲乙丙丁四间,他敲了敲西三乙的门,叫道:“郑相公,睡了吗?”
号房里的考生来自天南地北,都是各地最出色的举子,他不敢惊动。好在还是有个熟人的,是京城人士,和他们家一起住在小梨花巷上,是个年轻的书生,叫做郑云庭,文质彬彬的,脾气极好,就是屡考不中,他娘子姓洛,生得温柔貌美,邻居都叫她洛娘,夫妻感情极好,连曹升的妻子都常感慨,真是一对男才女貌,只可惜财运差了点,两夫妻一起清贫度日。
里面果然传来声音,是郑云庭的,道:“是曹大哥吗?我还没睡呢。”
他进贡院那天,曹升就来看过他,还嘱咐了朱勇好好照料他。郑生向来和气,曹升于是直接问道:“外面起了大雾,郑相公你们号房里面怎么样,雾也浓吗?不憋闷吧?”
“我们还好,就是有点看不清罢了,挺流通的,还有风呢。”郑生答应道。
“那就好。”曹升举起灯笼照了照,隐约看见郑生坐在号房的床上,没什么异样。于是放下心来,正要走,却感觉到异常,伸手摸了摸。
号房的窗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张蛛网,也挺有意思,这蜘蛛倒不怕硫磺。曹升想起妻子常说喜蛛的说法,只希望郑生这次真能考中才好,不然少年夫妻这样清贫度日,总不是个办法。
曹升巡视一圈,回到正殿跟陈大人禀报,并没有异样,陈大人嘉奖了他,夸道:“到底你们这些巡守是忠于职守的,这样的大雾,还能巡视一圈。”
曹升趁机提出了给龙爪槐四周的地砖修缮一下的想法,陈大人自然是答应了。道:“等胡大人明天来,老夫亲自跟他说一下就行了。”曹升千恩万谢,十分感激。
那浓雾是三更起的,到了五更自然就散去了,不过虚惊一场。曹升也要交班了,他临走前最后还要巡视一趟号房,天已经亮了,他轮完这趟班,就要回家休假去了,他一面往号房走,一面不由得摸着怀里那包枸杞茶笑起来。
回去就跟妻子说,自己没用到枸杞茶,就让陈大人答应了修缮地砖的事,看她以后还能不能整天说自己死脑筋了。
他又巡视到西边号房,朱勇也准备换班了,见了他,打趣道:“老曹,你是不是也想考个进士出来,成天往我这西号房跑什么,一晚上跑几次了。”
“不是巡守职责在,我跑什么?”曹升也道:“别贫了,我马上下班了,晚上到我那去喝酒去,让你嫂子准备两个好菜。”
“那可太好了,我正得了一瓶汾酒呢。”朱勇也道。
他拿出本子来给曹升用朱笔画钩,曹升正要画,却忽然抬起了头,皱起眉头,在空中嗅着。
“老朱,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他问。
“什么味道?”朱勇疑惑地道,但他很快也在空中嗅起来:“啊呀,这是什么味道,这么腥!”
他看起来爱说笑,其实也很负责,立刻拿了钥匙,开门进去看,曹升也跟了上去,两人循着味道走到了号房里,味道是从西三的四间里传出来的。朱勇叫了几声:“有人在吗?举人相公?”,只不见答应,索性用钥匙打开了号房。
门一开,众人都震惊了。两个小吏更是吓得倒退几步,朱勇脸色惨白,钥匙都掉到了地上,只有曹升还算稳得住。
“钱五,快去禀报大人!陈大人,胡大人,都要禀报到,叫他们快到号房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