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邈辰时找瑶环下了一盘棋,下到一半,忽然站起来了。
他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瑶环有点惊讶,问道:“殿下赢了?”
“没有。”萧邈道。
“那是输了?”
“没有输赢。”萧邈只是叫来江放,备马出门。
但他没出贡院,就被虞青逮住了。
“你干嘛去。”虞青问他:“带我一个呗。”
“查案去。”
“案子早破了,还查什么?”虞青不解。
“破的是冤魂害人的案子。但陈瑞安他们那七个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死后会羁留人间成为冤魂?为什么偏偏是从陈瑞安开始有了冤魂,又为什么是今年忽然爆发,开始杀人?”萧邈问道。
这是贡院这个案子遗留的未解之谜,但也不需要解,因为跟现世的人都已经无关了。况且也查不出结果来。
“你这问得,世上的事难道事事都有解释吗?为什么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为什么乱世出妖孽,为什么选在那一年乱,选在那一年出,很多事就是没有道理的,就像滴水石穿,是积累到了一个点就爆发了。如果真要找一个原因的话,就是天道。”
“那我就想审一审天道。”萧邈道。
虞青没想到他天天论道,不仅被感化,还有了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因为她自己,竟然也对他这个想法感兴趣。
“怎么审?”
“你记得黑影在结案书上按血手印的那晚吗?”
“记得。”
“第二天我进宫面圣之前,叶璟找我说了最后一番话,他说他在幻境里看到了叶家的败落,还有一个预言。”萧邈神色坚定:“我要打破那个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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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璟没想到自己能听到一句刀下留人。
然而刽子手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仍然高高挥起大刀,朝他斩了下来。叶璟闭目等待,却没等到身首分离的时候。而是听见了刽子手的哀嚎。
一支利箭穿透了刽子手的手掌,和刀柄被钉在一起。他疼得满地打滚,叶璟抬起头,看见了骑着快马赶到的萧邈和虞青。
京中纵马,闯法场,忤逆圣旨,这一下都数不清多少罪了。
“说了刀下留人了,听不懂人话是吗?”虞青没射箭,但比射了箭的萧邈还神气,她跳上刑台上,一脚踹开那在地上哀嚎的刽子手。从靴筒里拔出小刀来,先割断绑住叶璟手的绳子,把他扶了起来,看他满脸血,问道:“谁打的你?”
“自己磕的。”叶璟整个人还有点恍惚,正午阳光照在脸上,恍如隔世。
姓陈的监斩官和叶九派来监督行刑的太监戴忠都一齐站了起来。
监斩官忍怒道:“殿下,圣旨在此,定的是午时行刑,斩立决,殿下就这样带走犯人,没有这道理吧?”
“犯人要处斩是因为贡院一案,我带走犯人,也是因为贡院一案仍有疑点,需要他配合。我这主审官还没卸任,就仍有权力。”萧邈站在刑场上,冷冷地道:“放心吧,父皇怪罪下来,有我一力承担。”
监斩官和戴忠都没有办法,毕竟王府侍卫个个都是强弓利刃,还有个计修鸿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叶璟,两人都忍住怒气,叫人备马,进宫告状。
萧邈把叶璟交给虞青,让她带去贡院,自己进宫面圣。看这架势,是就算有圣旨也不会放出叶璟了,虞青知道他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只交代他一句:“你别把命送了就行,看事情不好,就跑出宫来,我带你逃去江南。”
“不至于。”萧邈被她逗笑了。
萧邈进宫面圣,只带了一样东西。还没到勤政殿,远远看见太子的抬辇已经到了,魏山林倒是还没到。他进去,看见天熹帝满面怒火,等着他进来。
他行了礼,奉上自己带来的东西,是个平平无奇的葫芦做的水瓢。
“什么东西?”天熹帝问道。
“前两天,如意真人来过贡院,用这水瓢教我天道,他说天道如水,世事如瓢,一切都最终归于天道,不可抗拒。就像我查的案子,埋藏了几十年的冤屈,最终都浮了上来。”萧邈道:“我想的却是,是谁把水瓢按下去的,按了多久,为什么选在这时候浮上来。”
“不是已经结案了,还查什么?”天熹帝不耐烦地道,但对魏如意却很感兴趣:“如意真人不是在闭关吗?怎么会去你那里。”
“他说他要离开了,我看摘星楼已经数日没有亮起了,猜也许他已经离开了。”萧邈顺势答道。
天熹帝顿时脸色大变,朝旁边叶九一看,叶九也匆匆下去,显然是亲自去查看了,过了片刻,神色灰暗地回来了,在天熹帝耳边耳语几句。
天熹帝显然心神大乱,魏如意这活神仙是他修道求长生最大的依仗,如今忽然失踪,不由得他不慌。什么贡院案子,早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