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陈平安好似被岑鸢面上越来越沉的神色有些吓到,他白着脸,抖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不知道”。
岑鸢压着眉,垂眸看着眼前仿佛丢了魂似的陈平安,口中却继续说着叫他更加失魂落魄的话。
“陈平安,你可知三年前我派了多少个人来连山找那位名叫‘年世虎’的仵作?”
“你可知章行舟在狱中受了多少惨绝人寰的刑法,至死的时候都死撑着没有画押?”
“你又可知,三年前死在连山的那位大理寺丞,是如何的清白正直,经由他手的每一桩案子,从未出现过冤假错案的情况。”
岑鸢每说一句,陈平安的身体便多抖上一分,直至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抖如糠筛。
“所以你是不是也觉得,李大保儿子的死就应该被推到章行舟的身上?”
“或者说你也认为,三年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章行舟执意要将那八十三户搬到西边所造成的。”
“我没有这样觉得。”陈平安忽地出声,他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岑鸢。直到他看了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这样觉得。”
“那你当年为何要伪造那张验尸纸!”
岑鸢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他眼睛死死盯着一直嚅嗫着说不出话来的陈平安,突然伸出手朝东边一指,“写着李大保儿子死因的验尸纸,从三年前至今,呈在御案上的都只有一句话。”
“——便是后脑淤血,身上其他各处再无异常。”
“可是陈平安你告诉我,那具尸体身上真的再无异常吗?”
原本他与程乾都以为‘年世虎’是那幕后之人随意捏造的一个名字,可直到昨日看到钟毓悄悄塞给自己的字条上写着的东西后,岑鸢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一个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年确有仵作验尸,只是由于幕后之人的威胁,他才伪造了一份验尸纸,又伪造了一个假名姓。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与程乾派出去的人当然找不到那位验过尸仵作了。
昨日吩咐岑一岑二再寻仵作的时候,他忽然记起当年李大保儿子死后必然报过官。想到报官后衙门必然回派当值的仵作去验尸,再加上钟毓特意写的那张纸条,他才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要他们去寻建兴二年十一月衙门当值的仵作。
直到第二日岑一岑二拎着人进门,也着实是他没想到的。
那时的他虽只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五花大绑的小老头便移开了眼,可无人知他心底陡然升起的疑问。
他丝毫不相信三年前程乾派出去的人没有查过衙门轮值的仵作,可为何那时的他们没有查到过陈平安?
“三年前,李大保的儿子死的那夜,我刚下了衙门回家吃饭,我记得很清楚,”不知何时陈平安已经没了方才那样激烈的情绪,虽然他脸上还是少有血色,可身体却不再那样厉害地抖了。
“那天很冷,也黑得早些。我回家,端上饭碗手还没有捂热,就听见衙门的人跑来我家寻我,说是西边死了人。我一听,立刻便放下饭碗跟着去了。”
陈平安目光遥遥落在远处长满杂草的屋顶上,语气慢慢的,仿佛在回忆一个很多年前的故事。
“一到地方,我便看出那个躺在地上断了气的人,根本就不是被人失手推倒在地摔死的。”
“那人唇色乌黑发青,颈后还有一个渗着黑血的孔。我当时便觉着不对劲,可还不等我开口,腰上便被人一把刀抵住了。”他顿了顿,然后扭头将视线落在一旁的岑鸢身上。
“你知道吗,那种薄刃,稍稍一用力就能划破衣服刺进皮肉里去的那种。”
“也不知我身后什么时候贴上来一个人,在我耳侧低声威胁,要我开口之前好好思量清楚。”
“我从没听过那种声音,如同恶鬼一般阴铡铡的,那时候的我怕极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衙门来的人将尸体搬了回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在我耳边说话的那个人,早就不见了。”
“于是你就伪造了那张验尸纸?”
“不,我没有……”
陈平安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远。
他的声音苍老又沙哑,逐渐将三年前的那桩事情娓娓道来——
那日他被吓得失魂落魄,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直到他跟着衙门的人将尸体抬回衙门之后,缓了许久面色才稍稍漫上些血色来。
相熟的狱卒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弹,还凑近来问过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平安哪儿敢将方才在李大保家遭遇的事情说出来,他听了狱卒说的话以后,立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直到看过一圈没发现什么人以后才微微放下心来。
“怎么了老陈?”那狱卒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不由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