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钟毓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光天化日之下要将她的尸体带回京?
她歪头看着眼前大放厥词的黑衣人,半晌之后兀自笑出声。
正欲开口说话,余光却瞥见身侧的小虎此刻浑身紧绷,左手手心藏的那把刀正闪着寒芒。
她伸出手覆在小虎蓄势待发的手上,然后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放心。
“我看阁下风尘仆仆,想必是奉了我爹的吩咐要接我回家。”见小虎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钟毓回过头,两手撑着车板微微朝后一靠,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才马不停蹄地从京城一路赶到了连山。”
黑衣人没想到钟毓不但不害怕,反倒还坐在马车上面带笑容地说尚书要接她回家。
见她只字不提尚书要取她性命一事,黑衣人以为是她强撑着不愿相信。想到此刻人在面前已插翅难逃,他便心情颇好地又将方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尚书要我将你的尸体带回去。”
钟毓闻言,面上笑容不变,却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
谁不知道钟延川派他来就是为了取自己的小命?
她现在能忍住害怕与他多废口舌,不过是因为想拖延一点时间,好等到翟方野追过来。
眼前这批黑衣人是方才小虎驾车离开的时候就跟在车后的,那时的他们还未拐过街口,所以客栈门口的翟方野一定是看到了这批人。
想到最开始那柄刺向自己的利刃,钟毓心下了然,想必是对方早有预谋,另留了人马缠住翟方野,这才让翟方野没有立刻追上来。
倘若翟方野真的如小虎口中所言的那样武艺高超,那她便想赌一把,赌他能摆脱那群黑衣人,赌他能追过来救下自己与小虎。
虽是这么想着,可这般心思却在钟毓面上丝毫未显。
她的视线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声音依旧如方才一样不惊不诧:“那你知道我爹为何让你将我的尸体带回去吗?”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人,半是编造半是试探地说道,“因为我发现了他藏了十几年的秘密。”
果不其然,不等她话说完,黑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当即一沉。
“既然如此,那二小姐的命便更留不得了。”
话音落下,他身后跟着的那几位黑衣人便齐刷刷扬起手中的弓,架好了羽箭只等人下令。
钟毓见状,心下登时一凛,可面上却仍旧半分情绪都不显。
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倘若自己此刻露出半点惧色,那些蓄势待发的箭下一瞬便会射向自己。
撑在身后的那双手的指尖已用力到颤抖泛白,钟毓浑然不觉车板上未被磨平的毛刺不知何时已深深扎进她的手心,点点血色正慢慢渗进皮肉之间。
她微微转动着眼睛,视线从那一排能将自己射成筛子的箭上轻飘飘掠过,面上非但没有露出半分的害怕之色,弯起的笑容反倒比方才还要艳上几分。
半晌,寂静无声的巷子里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留得还是留不得,”钟毓的视线重新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我觉得,阁下还是要听完后面的话再做决定。”
虽然她不知道钟延川此人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沉,可从前几日岑鸢防自己如同防贼一般的态度来看,这位尚书大人定然牵扯进了一桩大案里。
甚至这桩大案,又可能就是尚书大人谋划的。
而眼前之人是钟延川派来杀她的,那就代表着此人如若不是钟延川的心腹,那便是同他一起谋划的人。
方才那人的反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为了拖延时间,钟毓便故技重施抛出了一句吊人胃口的话。
她垂眸看着那人身下有些不耐烦喷着鼻息的马,知晓自己再这样拖延时间定会叫他发现。
回想起之前自己猜测的事情……
钟毓有些豁出去似地闭了闭眼睛。再抬头时,面上已然换了一副表情。
她面色冷然,言辞之间端的是险些让自己都相信的笃定,“我想尚书此刻还不知道,我在连山拿到了一封有关他的密信吧。”
岑鸢还没转过街角,便听见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他脚步立刻一顿,身后跟着的傅平与岑二也不约而同地停了步子。
“那封密信我看过之后便烧了,因为我十分笃定,那封信会为我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我为了自保,便将信里的内容告诉了一个人。”
“倘若哪日我身死的消息传出来,那人便会将信里的内容昭之于天下人。”
回荡在巷内的声音十分镇定,说话人不紧不慢继续说道,“等到那个时候,尚书大人在世人眼中的好名声,便不知道会跌入何等的境界。”
话音落下,钟毓见黑衣人盯着自己半晌没有反应,仿佛是在揣摩自己方才所说的真假与否,她便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袭话起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