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低着头,一直走了很久,这山间夜色浓郁,唯有枝叶间透出的点点月光,叫人得以看清前路。
隐约有声响传来,多是些兽鸣。
沈婉一边低头赶路,一边暗暗想着,得快些走出这深山才好。她虽然擦去了身上血迹,可那浓郁的血腥味却是抹之不去,别引来了山中猛兽才是。
可她又走了很久,还是没能看到官道,她心下计算着那大汉将她掠来这深山里的时辰,终于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
半夜在深山里迷路,可想而知是多危险的一件事。
沈婉快速想着办法,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去到安全的地方。
可这杳无人烟的深山,哪里才有安全的地方?
去到树上?
先不说这深山里的树木全都高大粗壮,沈婉根本爬不上去,她就是运气好爬上去了,那树上也不定有蛇蚁毒虫等着她。
找个山洞待着?
可她又如何确保那山洞是否安全,说不定那洞中就有猛兽等着她。
沈婉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只能在这山间继续快速穿行,那些猛兽嗅觉灵敏,她要是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指定被发现。一直在山间行走,身上的血腥味不易捕捉,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若是幸运的话,就这般走出深山,看见官道了。
打定主意后,沈婉就挑了个相反的方向,继续前行。
可她走着走着,逐渐觉得不对劲,周围太静了,那不时响起的兽鸣声已然消失不见,她只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沈婉忍不住抬头,就见前方有两簇幽幽的光亮,不消片刻,周围就不断有幽幽亮光闪烁,像是来自幽冥的灯火,沈婉寒毛乍起。
她不敢再往前,可回头一看,后面也有那幽幽光亮,连成一片,她被包围了。
那些幽光离她越来越近,沈婉才看清,这不是什么灯火,而是狼的眼睛,无数双狼的眼睛。
它们盯着她,冷漠,嗜杀,像是马上就要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而她,逃无可逃。
沈婉苦笑一声,小心筹谋,一路艰辛,她逃了这么久,拼了命地抗争,最后的结局,竟是要葬身狼口。
可她后悔吗?
她不后悔,比起在大宅院里认命,她宁愿自己葬身狼口。
说她异想天开也好,说她不识好歹也罢。
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人,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不是一个可以拿去送人的物件儿,更不是一个任人摆布任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她只想在这世上有尊严地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而今,她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死亡的代价了。
沈婉不由闭上双眼,心底竟无畏无惧。
然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死亡,身上没有半点痛楚,那些群狼环伺的寒意也在倏忽间悄然而逝了。
沈婉疑惑抬眼,只见她身前突兀出现一人,并不高大,也不强壮,她同她一样,也是女子,然她广袖长袍,风姿飒飒,挥袖间便令群狼退去。
她愣愣看着那个女子,如见仙人。
那个如仙人一般的女子领着沈婉到了一个山洞,她拧眉看了她许久,才道:“你一个凡人女子,如何会夜半出现在这深山中?且身上还有血腥味,以至于招惹来群狼?”
沈婉张了张嘴,却又沉默。
她该如何说?如果据实以告,仙人知道她杀了人,会如何看她?会不会后悔救了她?
女子自然注意到她的沉默,又打量她半晌,鼻尖除了血腥味,又依稀嗅到一点残留的迷药味道。注意到这,女子脑中顿时有了许多不好的联想。
她看沈婉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温声问道:“你身上有迷药残余,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迷药?想是那大汉趁她入睡给她用了迷药时所留。
或许是女子温和的眼神鼓舞了她,又或许是沈婉知道女子是仙人,有诸多仙人手段,自觉瞒不住她。
这次沈婉没有沉默,她三言两语将这些日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若是仙人觉得她手段狠毒,杀了那大汉,她也认了,反正她这条命也是仙人救的,她听凭处置就是。
熟料,仙人不但没有怪罪她,她看着她的眼神却愈发柔和,甚至有一丝怜惜。
女子轻叹了一声,有些不大习惯地安慰道:“俗世凡尘之中,女子多有艰难,你想要逃出来独自生活,怕是不易,不若我将你带到仙凡杂居的地方,那里没有王朝国度,亦无封建礼教掣肘,应当能保你周全无疑。”
没有王朝国度,亦无封建礼教……
沈婉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地方,一时既惊又喜,愈发认定眼前的女子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可天上的仙人怎么会下凡来救她呢?她不过是这尘世间苦苦挣扎的诸多女子中的一个,就如微尘,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