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音落在琴键上,秦嘉遇没有立刻抬手,就让琴声继续在空落的房间里回荡着,越发轻微,直至彻底飘散,房内重归宁静。
放下手时,他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根白键上,又一次陷入沉思。
还是不太对。
这首曲子前半段给他的感觉总体而言是正确的,问题出在最后的收尾上,还需稍作修改,找到最准确的那种感觉。
停留短暂的一两分钟后,他重新开始弹奏,从头至尾再弹奏一遍。
这一回,因为对每个该要落下去的音都早已十分熟练,这可以是他最流畅,也是最精彩的一遍,音符被他轻松掌控在手中,他指尖在琴键上迅速翩飞。
最后一个音,他落下又弹起,指尖与琴键只触碰极短的一瞬。
急促的琴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宛如警钟陡然敲响,震在每个人的心上,予以每个人一记强烈的警醒。
秦嘉遇若有所思地轻点着头,这一遍,他对最终呈现的效果还算满意。
又练习几遍,等到最后一遍结束后,他将完整录下的音频私发给了刘飞。
这第一首伴奏,其实更多也是他用来向刘飞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当然这也是唯一的一种方式。
也可以说,这是一块敲门砖。
等到得到刘飞认可后,他们才会签订合同,再是月底的进组,前往参加主创们的剧本围读会。
现在这一版他在经过无数遍的修改后才最终确定下来。
他虽不求刘飞必须用这一版,若对方还有想要修改之处,他也会修到对方满意为止,但最起码,这首他用心创作出的曲子,他不希望到了刘飞眼里就变成一无是处的东西,甚至连修改的余地都不存在,直接被对方全盘否定。
刘飞规定第一首伴奏的时长必须刚好卡在一分钟上,他便按照对方要求来完成,这一版向来对自身要求严格的他自己还算满意,他也盼着最终会得来一个不差的结果。
音频已发送过去,他却仍无法松懈下来,安静又忐忑地等待回信。
刘飞许是刚好在忙,秦嘉遇等待十多分钟不见界面上有任何动静。
干等的过程实在难以让人轻松,他终于不再继续空等,还是将手机暂时放回琴架上,随意弹奏几个音,索性自己先练起了琴。
只是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全凭双手自行弹奏,而他心思根本不在弹奏上,不知飞向了何方。
上午早饭后他靠在沙发上闭眼小憩,关河见他睡着便在这个过程中悄悄从他家离开。
他从梦中惊醒后也不记其他事,想起自己还有件未完成的重要事,当即回到琴房中,一坐又是两三个小时。
昨日一夜未睡,注意力都放在创作上,他到此时早已疲惫不堪,倘若不是要等着刘飞回复,他大概早已支撑不住趴伏在钢琴上睡着了。
此刻思绪是一滩搅不开的混沌,浑浑噩噩间他闭起眼,只余下双手依然在弹动着,完全按照肌肉记忆弹出一首断断续续勉强成型的熟悉歌曲。
茫然间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道身影,这身影在他昏暗一片的眼前逐渐浮出水面。
只可惜那身影并不清楚,只有虚虚一张轮廓。
那应是一方舞台,她站在舞台中央,做着什么动作说着什么话,他却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晰,努力试图探个究竟,仍不见拦在眼前的迷雾被拨开。
他心底又慢慢浮现一个携着诗意的名字——姜楠。
并非“江南”的江南,而是“姜楠”的姜楠,生姜的姜,楠木的楠。
姜楠。
是个很好记的名字。
他深切以为,自己眼前的那道身影,多半就是姜楠吧。
秦嘉遇极少会去剧院看演出,如果那不是姜楠入了他的梦,那又还能是谁,全国各地的话剧演员人数众多,他知道的又有几人。
其实只有姜楠一人。
也只有秦嘉遇自己心里清楚,之所以他能记得姜楠的名字,从高中开始一记就是这么多年,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名字与“江南”同音,容易被人记住。
他心中逐渐生出一股欲望,分明才刚从月城回来没有多久,就又忍不住想要回去,再去看一遍那部与春天有关的话剧。
他想念那些自己完全沉静下来,只管享受当下,享受戏剧的时刻。
戏剧是个极富力量的存在,他以前不曾接触过,因此不存在什么感受,而今却大有不同。
他的确对戏剧有了新的认知与理解,可他也不会就此欺骗自己,他很清楚,自己对于戏剧的认知,绝大部分来源于姜楠。
他确有私心,这点他自己心中明朗。
于是他不由在想,姜楠昨日的两场演出都还顺利吗,今日接下来的这两场呢,当然会很顺利吧,会一如既往拿出她自己的最佳状态,将最好的表演呈现于观众眼前。
只是,眼下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