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今日起得可真早。”栀儿梳着发,麻溜儿地绑成了两股麻花辫,起身开窗看了眼外边,此时天还未大亮,只有呼呼的风声响彻在空荡荡的庭院里:“这天可真冷啊,不知今年何时才会下雪。”
“今日单家小娘子说是要早起,叮嘱我早些叫她咧。”阿禾将扫帚收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去唤她起了。”
转过又长又曲折的漆木走廊,闻着依旧残存的桂花香,阿禾不禁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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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吾已没甚可教你了。”关夫子教她习得最后一篇文:“如今你识字、笔法、琵琶皆有长进,该往更好的地方进习。”话罢,从怀中取了一封荐信予她。
阿禾恭敬地接过信:“多谢夫子倾囊相授。”
关夫子笑呵呵的,望着松树直出神:“阿禾可知你阿耶的事情?”
阿禾对于自己的阿耶知之甚少,只能依稀从陶锦提到的话中知道,阿耶善弹乐器,琵琶尤甚。“你阿耶是个偏执努力的人。”陶锦曾这样说。家中关于阿耶的东西只有一副残破的画卷,剑眉星目,端正温柔,与阿娘一起确实算得上一对璧人。
“你阿耶天赋异禀,仅用一年便成为了长安第一名琵琶手。他五岁就能识谱,就是机会太少,成名过晚。昔日他与我,亦算是好友。”
这就是大家说的忘年交么?阿禾看向关夫子的眼中多了几分亲昵:“那阿耶何故亡也?”
“大抵是天妒英才吧。阿禾,你要在教坊大放异彩。”关夫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早些回去吧,过几日便搭车去教坊。”
此时已是九月,没过几日,阿禾的生辰也到了。陶锦一大早便去集市上采买,阿禾又是被陆思齐唤醒的。
“今日是阿姐的生辰,阿姐生辰快乐。”陆思齐恭恭敬敬地给阿禾作了个揖。
“谢谢阿弟。”阿禾也有模有样地回了礼。接着她便先淘上米做了饭,又拿出包袱皮准备收拾衣装。手上在忙,嘴也不闲着,一直喋喋不休地对着陆思齐讲要乖乖听话,陆思齐想着阿姊可真唠叨,以后嫁了夫君,谁能受得了这样。刚想完这样,又觉感伤起来。以后自己一年也见不了阿姊几回了......
阿禾絮叨完才发现陆思齐一声不吭的,回头一看,小家伙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
“阿弟......”阿禾如今十一,陆思齐九岁,她的个子还比阿弟高上些许。阿禾将陆思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舍不得阿姐......呜呜......”陆思齐哽咽地说不上话:“阿姐,不要去了好吗?等我长大了,我来养活阿姐跟阿娘,带你们住大宅子,日日给你们买好吃的。”
阿禾心都快化成水了,柔声道:“自然是好的。但阿弟现在还没长大呢。更何况,阿姐喜欢琵琶,也想自己给自己挣得一份名声。”
哄了许久,陆思齐终于不再哭了。只是那大眼睛红红的,像极了兔子。
此时陶锦也从集市上赶回来了,她给阿禾购置了几件衣裳,秋裳冬衣新鞋一应俱全,还给阿禾装了许多馓子和蜜饯在路上吃。都是阿禾爱吃的,平日里也吃不上几回。
“阿娘破费许多。”阿禾低声道,陶锦抱了抱她,心疼不已:“这是阿娘该做的。阿禾刚满十一就要离家进习,是阿娘没有本事,对不起阿禾。”
阿禾头一回这么细细打量陶锦,她的阿娘操劳了这么久,乌黑浓密的发间竟添了几丝白发。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连带着陆思齐一起,三人哭作一团。她定要出人头地,一定。
陆青禾自小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告别阿娘和陆思齐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受得紧。陆思齐许是想着再也见不到阿姐了,更是哭喊着阿姐,被阿娘死死拦着。
阿禾狠心不再往后头看,抱着包袱和琵琶不再吭声。她坐的是邻居杨叔家的牛车,正巧杨叔今日要去西市买东西,便顺带捎上了阿禾。阿禾取了馓子分给杨叔吃,自己拿了个蜜饯含嘴里,又摸着包袱中有一团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小袋碎银。里面还有陶锦写的字条:“当顾己。”阿禾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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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阿禾已经走到了单蕊的房门前,她进教坊已二月有余,做了个贵府千金的随侍丫鬟。虽说是千金,但性格直爽,从来不搞什么幺蛾子,待阿禾还极好,时常给阿禾送各种口脂,面药,胭脂,就连澡豆和香泽都送过不少。
阿禾上前按惯例敲两下门,停顿,再敲三下。
“唔,阿禾。已到卯时了吗?”房间里传来模糊的女音,可见还未清醒。阿禾清了清嗓子,凑近门缝:“单小娘子,我先打水给你洗漱吧。”
“嗯......我起了......”青禾听闻,先去水房取了热水,又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将热水放好。屋中漆黑一片,残留着桂花头油的香气。她随手擦亮了一根火折子,靠着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