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瞥了眼木牌,却没有接,昂头示意钟离:“先生可得当心,方才可闻过这上面的味道?”
钟离握着木牌,迟疑问:“是指酒味?刺鼻浓烈而无清香,很可能是醉酒后的冲动之举。”
南宵轻轻眯眼,夹了胡桃硬塞进自己碗里的鱼片,吹了口气,悠悠地道:“想来钟离先生嗜茶,不怎么认得全外国的酒——七国最好的酒当属蒙德,最烈的酒则来自至冬。”
【火水】。
这便是木牌上残留的酒味来源。
胡桃咀嚼之余若有所思,口齿不清地问:“首以这似个至中人削的(所以这是个至冬人写的)?”
钟离已明白过来,摇头道:“未必,别国亦有喝得来火水的。但此类酒水味道太烈,在璃月港的销路不算广。一家家查过去,再比对字迹,定能寻到委托人。”
看起来,接下去就只剩跑腿的活计了。
胡桃冲南宵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啊南宵,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哪里。”
南宵望向钟离,浅笑:“我只是提了个大致方向,并不保证钟离先生定能有所收获。”
一句话,将自己可能担的责任撇得门儿清。
此时只是私交场合,并非商业咨询,这般急着丢责任的模样,放在好友打闹间更像是玩乐,倒更显得南宵促狭。
人人皆赞大方得体、温婉知性的南宵小姐,或许也唯有在密友间方展露这个年龄应有的灵动烂漫。
钟离想他今日得见,怕是沾了堂主的光。
02.
南宵话虽如此说,最后钟离查出来的结果倒也没有多大的错漏。
——阑黎,璃月人。
打听下来,这位女子近来心情郁郁寡欢,购入火水许是为了借烈酒浇愁。但从钟离与她的一番交谈来推断,阑黎的精神状态还算乐观,也不至于有轻生的念头。
将调查结果回了堂主,胡桃百思不得其解:“怪了,那她给往生堂递委托干嘛?客卿,你问了她委托的事没?”
钟离面露无奈之色:“堂主,这恐怕不妥。”
处理葬仪的组织来人询问当事人委托收尸的事,听上去便像催促她及早赴死,平白招人冷眼。
胡桃耸了耸肩:“行吧行吧,那等两天后去无妄坡看看好了。”
调查的事似是要被放下揭过了。
胡桃话锋一转,道:“虽然没调查出个所以然,但南宵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她前些天催我订的梅花簪在门口柜里,第三排第二格,客卿你帮我送去道谢吧。”
钟离端茶的手一顿,晃了晃茶盏,笑道:“何处去寻南宵小姐?”
胡桃一本正经地掐指一算:“本堂主算出,她现在应当在天衡山古城垣。”
被打发去跑腿的钟离带着胡桃昨日刚取回来的镶珠梅花形玉簪,登上了天衡山。
他曾来此看过许多次的风景,但以一位凡人的身份,在忙碌中驻足于此观赏盛景,倒是头一次。
天衡山上的风寒而冽,吹起落叶翩跹而过,悠悠如蝶向归终机的方向飞去。
早就罕有人至的仙家机关旁,立着那位曾见过两面的少女。
墨蓝的发纷纷扬扬映着澄蓝的天边,月白唐装衬得她温润如玉,戴半副斯文的银丝眼镜,显出几分雌雄莫辨的儒雅随和。
她仰头望着历经千年雨雪风霜仍岿然屹立的归终机,眸里不偏不倚流露出了怅惘之意。
眼神似在怀念,似在嗟悼。
帝君恍然几乎看得出神,仿佛立此的少女是来凭吊往昔岁月的老友,窈窕的身影又是熟悉,又因恍然隔世而显出几分陌生。
风飒飒拂过,落叶飘零,南宵微微抬手,掌心便溅了一滴透凉的水珠。
她轻声道:“山雨欲来。”
清冷的声音较平日多了丝空灵,平淡无波的语调听来倒像是在笃定地念出一句将至的谶言。
神明没有靠近。
他望着南宵在细密雨丝里转身离去,很快隐入蒙蒙水汽熏漫的薄雾间,背影清泠如仙。
一人似有千面,可或许千面皆是一人。
03.
南宵与胡桃口中的客卿第一次对上视线时,便瞥见了那双丹霞橙的眸里一晃而逝的了然。
她很确信,钟离认识自己,那一瞬的眼神骗不得人。
但少女任是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人是岩王帝君。
而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见,更是在不久前,只有一方知情那场不期而遇的邂逅。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吃虎岩仍如往日一般喧闹鼎沸。
三碗不过港上,田铁嘴对着台下的如织游人,沙哑的嗓喊来历史的厚重,一字一顿极有韵律地讲着创龙点睛的故事。
彼时岩王爷正巧来了兴致,下凡与民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