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拐到他上回来奥藏山雕刻的扇上了:“说起来,那扇上的题字好像当初还是你亲手写的,后来应是到阿萍手上了,怎么还弄坏了?”
钟离一顿,讶异地望一眼留云:“被她拿走了?”
留云一昂头:“本仙绝无可能错记。”
南宵收藏着的那把乌木扇,原是歌尘浪世真君送给她的。
不想全然不敬畏仙人的人,倒意外得很有仙缘。
钟离笑道:“被她转手送人了。”
“怪不得呢。”
留云嘟囔一句,见钟离面上的笑意,不由问:“那么,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你既然肯亲自补扇,应该是很喜欢那孩子吧。”
“喜欢?”
钟离愣了下,脑海中掠过少女言笑晏晏的模样,暗金眸里似是永远藏着那一抹狡黠之意,任是如何也看不通透。
不远不近的距离感与分寸感被她拿捏地恰到好处,近一分显得了无生趣,远一分觉出拒人千里。
在他作为凡人安然度日的那段时光里,与南宵的相处总是由她占着主导地位。
她让他感受到了车马喧嚣的烟火人间,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变回漫观尘世纷扰的摩拉克斯。
若说南宵已经在磐石上留下了印痕,但那是何种形状呢?
钟离轻笑了声:“‘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么……”
他比任何人都懂不要轻易许下诺言,因为【契约】无可违背。
37.
凝光筹划群玉阁的重建工作是一件当之无愧的大事,几乎全璃月港的商人都想借此机会交好天权星,以图牟利。
但凝光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是非常可观的,除去平时的投资所用,流动的资产已经足够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工,且修建好雏形。
南宵既无兴趣参加凝光举办的比赛,也懒得掺和进去,早早将惹得商人们蜂拥而至的拍卖会事宜转给了行秋,扭头去了往生堂喝茶。
“云堇的新戏好像要筹备好了。”
胡桃晃着腿望向南宵,闲闲地问:“南宵,你跟她打听过了么?什么时候登台亮相啊?”
“还没定呢。”
南宵兀自翻着一本葬仪相关的书籍,看得目不转睛,头也未抬:“她约莫是跑去参赛了吧,前些时候还说要找凝光大人寻些建议,兴许最后是在群玉阁上出演。”
胡桃闻言趴到桌上,无趣地叹了口气:“唉,没办法,看来只有等云堇在云翰社唱《神女劈观》时才能饱饱眼福咯。”
话音落下,未听到回应,胡桃抬眸向好友的方向张望:“你在看什么呀?”
“停灵守灵、落葬之法、牌位器具……”
南宵晃了晃手里的书,瞥一眼胡桃,笑道:“你们这行的规矩可真多,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了。”
胡桃坐直了身,撇了撇嘴:“我若算厉害,客卿岂不是妖孽了?从小耳濡目染的东西,记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宵嗔怒地瞪她一眼:“非得提先生一嘴你才高兴?”
“我可没说哦。”
胡桃推卸责任似地摆摆手,笑嘻嘻地凑近了南宵,血梅的眸里是一派调笑。
南宵淡定地推开凑上来的堂主,把人摁回位子,扣了书本,出神半晌,忽然问:“胡桃,你怎么看长生?”
胡桃疑问地“嗯”了一声:“你不是知道的么?忤逆生死戒律,恕难苟同。”
南宵微微一笑:“那仙人呢?魔神呢?祂们生来长命,难道也算忤逆生死戒律么?”
胡桃皱了眉,将好友面前的书扒拉到自己前面:“你今儿怎么尽说些胡话?明知故问可就不好玩了。”
仙人总会逝去,魔神终将陨落,非人之物从未涉足凡尘,又何必在意?
但生而为人,却不满足于短短百载的光阴,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拘泥于本该正常的因果循环、生老病死,违天而行。
虽说终归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但神与人也终究是不一样的。
正扒拉着,胡桃抬眸对上南宵始终盈着微漾笑意的眼,蓦然惊愕:“等等,你不会要学白术那家伙……哎、别打别打!”
她歪头避过南宵作势要敲的指,忙告饶一声,窜到离好友最远的位置,合上了手里的书。
南宵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懂医,如何能学白术?”
胡桃不服气地顶了句:“那你为何问长生?”
南宵笑意盈盈地道:“好奇呀。”
“这有什么好奇的。”
胡桃不放心地绕到南宵面前,凑近了看她的表情:“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啊,南宵。”
南宵拽了下她胳膊,将人拽得一踉跄,顶着胡桃控诉的视线,方笑着避了一下,答道:“放心好啦,胡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