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
他也不知道把任务交给这样一个有前科的陌生人是不是正确的,但他明白,但凡有一丝希望,他就不能放弃。
“金陵——城下水东流,咱家——儿郎莫回头,拾起——大刀来死守,莫回头……”
嘶吼的歌声戛然而止,鲜血喷薄而出,在青山之上绽开红色的妍丽。
张三山咬紧牙关,慌不择路,死命地往前跑。
他摔了一跤,灰头土脸,溅了自己一脸血。
他不管,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擦擦额角的血,继续跑。
他想着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个地方,他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多么可笑,几天之前,江伟双要杀他;几天之后,江伟双为他而死。
太好笑了。
张三山眼眶热热的,眼前模糊一片,被水氤氲了的景色影影绰绰,他一时不察,掉下了一个山坡。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张无数人用命换来的纸条,满脑子都是不想死的执念。
老天爷,保佑我这一回,你不吃亏,张三山暗暗祈祷着。
直到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
“号外号外,今天的报纸!新鲜出炉的报纸!”
“卖包子嘞——”
“是是是,这是我家的招牌,您来尝一口绝对忘不了这味!”
“照相馆今日优惠!”
“……”
喧闹的大街,行人来来往往,顺着人流前行的一个高壮男人压了压帽子。
时局动乱,可是跟大多数普通百姓还是扯不上多大联系的。
他们该过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世界上。
可总有一群不甘心沉沦,不识这时务的人,他们在逆境中坚持自我,在刀山火海中蹒跚趟过,万死以赴地奔向未来的深渊。
他们一点一点的填平了深渊的沟壑,为后人开辟了一条通向未来的康庄大道。
曾经的张三山对此嗤之以鼻,但是他现在不这样想了。老天爷给了他这条命活下来的机会,肯定也给了他应尽的责任使命。
他得去完成。
张三山不动声色,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巷子,走进最深处那扇破旧的木门。
这是他家。
“三子回来了伐。”他请来照顾儿子的婆婆颤巍巍地询问。
“阿婆,我回了,磊子最近怎么样?”
“在里面在里面,挺好的晓得不。最近吃的又多了嘞。”
向阿婆道过谢,张三山进了里屋。
儿子在看小人书,他不识字,却对图画有着一种痴迷。看到兴起了,连父亲的进入都无暇顾及。
平日里张三山就不会打扰儿子了,但他现在时间宝贵,不得不打断儿子的沉浸。他轻轻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
“爹。”儿子看到是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把手里的小人书放下,转身端端正正的坐好,叫了一声。
张三山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很多,却是无从说起。
儿子看他一直不说话,扁了扁嘴,又回去看书了。张三山见状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了他,儿子可怎么活下去。
“磊子,爹要走了,可能很长时间不回来。”
儿子不理他,自顾自地看书。
“爹的积蓄都交给阿婆了,以后阿婆会照顾你,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要在一块好好过日子。”
“爹没用,挣不了什么大钱,也治不了你的病,又没什么本事,只能去给人家当狗。”
但现在不行了。
他已经死了,他的命是别人给的,他得给别人办事。
“别看爹现在这个熊样,其实爹也是个晚清小官呢,他和你差不多大,就跟你似的,爹要有骨气,爹要说到做到。”
“爹当够狗了,爹要当个人。”
张三山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的,总算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了。
儿子头都不抬,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边看着小人书,一边敷衍地点头。
张三山见状,哑然笑了笑,最后摸了摸儿子的头。
“爹没干过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