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柱子,红色的楼阁,红色的飘纱……以及,红色的月亮。
让蜃海穿过来的墙如同水面一样扩散着波纹,随后隐藏了形状。
她想退回来时的胡同里,却只是普普通通后退了一步,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仍旧站在这条红色的街道上。
有个行人从蜃海旁边走过的时候无意撞了她一下,那人很高大,蜃海抬头看去,撞到她的人,脑袋的位置却是一个牛头。
在蜃海看着“它”的同时,牛头的眼睛也极为人性化地瞥向了蜃海。
动物头颅,人身,人的表情。
身为蜃妖,蜃海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妖族。
鬼市的背面,竟然是妖市。
整条红色的街道,走着数不清的人身兽首的妖,有狐狸的、有猫的、有狗的……它们多是陆生妖族,少见水生妖族。
除了妖,也有真正的人类。
蜃海无暇顾忌更多的东西了,手中锈剑脱落,她直接跪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赤月妖市,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蜃海从东海去往剑宗的路上,曾被人用艳丽赤红的绳索五花大绑,送来这赤月妖市,明码标价——
十万上品灵石。
不堪暗色的记忆撞击着头脑,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她感觉眼前有些泛红,耳旁回荡起各种各样调笑以及竞相出价的声音。
男的,女的,老的,甚至少的,杂糅在一起。
真恶心。
她来到这个世上,不是为了受人侮辱、做人玩具的。
真恶心。
此地的动静引来了妖市众物的视线。乌波站在蜃海旁边苦哈哈笑着,拱着手与众位解释:“我这位姐姐第一次来妖市,太激动了,见谅见谅。”
众妖或者人见着乌波这张熟脸,玩笑几句便不再留意。乌波将地上的蜃海搀扶了起来。
蜃海的反应让乌波有些始料未及。
他想过蜃海作为一个“白道”人士,初见妖市可能有些不适应,但这种反应……乌波觉得自己可能要完。
就凭刚才那奔着他性命而去的一板砖……嗯……一剑,乌波就知道了这个女修脾气实在是算不上好。
蜃海此时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愤怒里,或许这种情感中还夹杂着恐惧。她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所以……她当时被绑来赤月妖市后发生了什么?
记不清了。脑袋一直在发着疼。很疼……
好多血,还有人的叫声……
好脏,真乱,真恶心,想回家……
家……
蜃海想到这个字的时候,就像从遥远处传来了一声铃响。头疼得好像快死了,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全身都在发抖,她被无边的红色紧紧围着,像陷在血海里。
她为什么要离开家呢?
为什么要离开家来这剑宗学剑呢?
为什么哪怕根本学不会什么剑法,却又一直一意孤行,死也想变强呢?
她有点想家了,要不……过后回家一趟吧……
她的家在东海……东海在大陆极东……一直往东走……一直走……就到了……
就……到了……
啊……她好像……回不去了。
她早就……没有家了。
某个时候,一种她从来没想过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杂乱的记忆里,它突然出现,却仿佛既定的事实,不可更改,不能违逆,更不可……逃避。
巨大的恐惧降临。蜃海直接垮了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家了?
明明就在东海啊……
很多看似陌生却隐隐带着熟悉感的画面在脑海里胡乱飘着,最后裹成了一团球,然后那个无比庞大之物,从看不见的高处猛烈地砸下来,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
是不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呼——哈——呼——哈——”
有东西在蜃海的耳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犹如一个溺水渴求空气的人。可在水中如何能呼吸,只会加速水灌满气管胸肺。
时间没过多久,蜃海便意识到了,那个溺水的存在是自己,大口大口汲取空气的也是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有些可笑。
她可是蜃妖!蜃妖是海中的精怪!她怎么会被溺死!又怎么能被溺死!
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中是一片红色的海,海水上漂浮着一个人形妖族。那妖族脸朝下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视角忽地拉近,蜃海看到了那妖族偶尔从海水里露出的耳朵,尖尖的,鱼鳍一样,很漂亮,和她妖形时候的耳朵一样,很漂亮……原来……是……同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