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位同样等待着被传唤的办事官员，他们皆用不甚友善的目光打量着凛，无人敢上前搭话。
等了许久，凛觉得有些无趣，便穿过移门，登上了侧厅门外的廊台。
光明殿建得极高，放眼望去，整座大公府尽收眼底。一重重殿宇紧紧相连，一座座庭院如翠玉般镶嵌其间，大公府的宏大气象，竟远胜于神宫。
远处沉甸甸的乌云压着巍峨楼宇的屋脊，像是在酝酿又一场雨。
正愣神间，忽听一人招呼道：“瞳怎么放心把你一人丢在这里？不怕你被人拐走么？”
听这不甚友好的嘲弄语调，凛便知来人是谁。
多日不见，道闲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精气神，眼中含着戏谑的笑意，与那日在万木林所见到的神貌判若两人。
凛本担心道闲会将那晚窃听到的秘密告知澈，可几日过去，千禾照常陪伴在澈的身侧，应该是没有暴露。
凛心中有些忐忑，却仍是故作镇定道：“我又不是小孩，需要人时时刻刻看着。”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自觉地做出戒备的姿态。
道闲乜视她一眼，问候道：“听闻你被人下了毒，不过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应该是恢复得不错。”
凛听他言语间并没有真正的关切之意，便揶揄道：“真感谢道大人把我带来此处，让我体会到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刺激。”
道闲冷笑道：“道大人一般指的是我爹。我不过是底下遵命办事的人，你有怨气别往我身上撒。”
凛笑道：“我哪敢跟你置气？我还指望着你能把我带回A国。”
道闲回道：“我移行的能力可没那么强，跑这么一趟已经力竭，卧床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缓过来，以后这种差事还是得交给精通移行的白岩氏来办。”
凛琢磨着他的话，旁敲侧击地问道：“听闻你这段时日都在余末城修养？没回过都城？”
“都城中可没有我的安身之处。”
凛大感困惑，如果那晚在万木林外见到不是他，那会是谁呢？名册中似乎没有任何与道闲模样相似的男子，加之他的高壮身形，寻常人也无法通过易容轻易仿冒。
凛又试探着问道：“你为何不留在南殿里修养呢？”
“我若是长期在神宫逗留，不回自己的封地，不就暴露了我同澈的关系么？”道闲并未察觉到凛是在故意试探，他回答的语气像是在嘲讽凛提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看来那晚见到的确实不是道闲本人。凛压下心中的困惑，回了他一个自嘲般的笑容。她倒是乐意让自己在他人心中留下不甚机灵的印象。装傻充愣或许是她在X境中蛰伏的好手段，没人会费神去提防一个傻呵呵的姑娘。
道闲仍是斜眼看着凛，问道：“你为何这般淡定，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吗？”
凛向道闲投去不解的眼神，此刻的她并非刻意假装无知。
道闲挑眉道：“怎么，瞳没有事先告知你，你是在他堺出生、长大的异邦人，来到X境后依例应当清除在他堺的记忆。”
凛大吃一惊，以为自己今日来只是接受问询，全然不知竟会面临这样的处置。
“比起他堺，X境中人口并不繁盛，会不定期地接收从他堺来的迁移民。他们被白岩氏族人移行带入X境之后，再由擅于操控记忆的柳氏族人消除他们在他堺的记忆，让他们在X境开始全新的生活。”
凛从震惊中缓缓地回过神来，对X境这样夺人的做法深感愤怒，问道：“你先前不是说只有征得了当事人的许可，才能带人移行，那你们是用什么样的谎言骗得了他们的同意？”
“迁移一般都只针对那些遭人遗弃的幼童，尤其这几年，他堺因为战乱，有不少失了双亲、潦倒无依的孩子。只需说能给他们一个大家庭，会有人照料他们，衣食无忧，大多都会同意离开。”
“那你没有告诉他们，来到这个所谓的大家庭只是给人做下层人吗？”凛怒道，“你们就是利用他们的年幼无知，无法做出理智的选择，到了你们手上便成了那板上的鱼肉，任由你们宰割。”
道闲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举目无亲，带他们来X境，便是救了他们的性命。”
“既然是要救他们，又为何要抹去他们的记忆呢？”凛冷笑道。
“X境仍保持着极封闭的状态，境中大部分人并不知晓他堺的存在，即便是知道实情的巫族也不允许随意前往他堺。”
“抹杀了他们的记忆和前半生，也就彻底断送了他们之后反悔再回到他堺的任何可能。”凛一针见血道，完全忘记了应当隐瞒自己的想法。
逃跑的念头在凛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想到既然瞳有法子免于这样的处置，想必他也能够帮自己摆脱困境。
这时，终于从殿内响起了传召她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