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滴泪滑下时,邓歆都有点错愕。
他很感慨是不假,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甚至那一句“好久不见”出口时,邓歆都有点恍惚,这真的是他说出来的话吗?
沈行似乎看出了邓歆眼中的疑惑,他微微笑着,道:“你都认不出我来了。”
“你为什么会干这种事?”邓歆回过神来,问道。
闻言,沈行微微歪了下头:“你觉得呢?”
邓歆没说话,见状,沈行笑了笑,继续——
“不干这些事情就没法活。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的确,若不是走投无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怎么会干这种勾当。邓歆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
突然,沈行又唤了一声谨言,邓歆抬眸,只听沈行问:
“我会被处死么?”
他问得恳切,邓歆目光闪了闪,沉默半晌,道:“不会。”
他没有说谎,沈行可能知道他丢失的记忆,在问出个所以然之前,他是不会让沈行走的。
当天晚上,在王玄逸陪他去见郎中之前,他写信告知樊林,说沈行这人还不能处死,希望樊林可以理解。
还未等到回音,王玄逸就叩响了邓府的门,两人朝王玄逸所说的医馆走去。
那医馆坐落在街边一个偏僻的角落,但是装修得倒是很典雅,显出几分医馆主人的气质来。门虽然敞开着,但是从邓歆和王玄逸的角度望过去,是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的。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就见一个黄色的东西“唰”地冲出来,把王玄逸吓了一跳,邓歆满腹心事倒是未被惊着。
“你还敢偷东西!!”只听一声怒喝,又怒气冲冲地跑出来一个青色衣衫的公子,王玄逸定睛一看,那公子手上还握着一个烟斗,只不过看那阵势,这烟斗倒不是用来抽烟的,反而像是用来揍人的。
那公子见到王玄逸和邓歆,一怔,收敛了几分怒气,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
“吓着二位了,抱歉。”
“无妨,我们是来看病的,请问秦申生大夫在么?”王玄逸摇了摇头。
那青衣男子,微微颔首:“我就是,里面请。”
不知为何,邓歆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得格外久些。
医馆内,秦申生又点燃一支蜡烛,火光映照得室内如白天般光明,那只蜡烛王玄逸认得,和樊林宫中的一样,看来这秦申生倒还真是阔绰,竟然用得起和樊林一样的蜡烛。
秦申生让两人落座,目光落在邓歆身上:“恕在下唐突,只是这位公子,可是归褐族人氏?”
他这一问让邓歆有些懵:“不是,我自幼生长在京城。”
的确,哪怕他缺失了部分记忆,他也知道自己是从小就生活在京城的,甚至为了安全,父母甚少带他离开京城,一次远游也没有过。
秦申生短促地“嗯”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怀疑,但是还是沉吟半晌,道:“如果我没有认错,阁下想来是邓歆邓大人吧,旁边那位……是王玄逸王大人。”
听他精确说出自己姓名,邓歆和王玄逸皆是一愣——为了避嫌,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能够象征自己身份的东西随身带着,按理说,平常人是不会认出他俩来的。
“两位今日前来的原因我也知道,邓大人处理政务时突然吐血晕倒,宫中太医瞧过了也不知道症结所在。”秦申生一面说着,一面示意着邓歆把手伸出来。
把了会儿脉,秦申生又让邓歆吐出舌头来,越瞧,他眼中的疑云就越厚。
“邓大人当真没有归褐族血脉么?包括祖父祖母那一辈?”秦申生狐疑地问。
邓歆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祖父祖母不清楚。”
听到这话,秦申生才打消了疑虑,点头道:“邓大人并无大碍,只是见邓大人面色不好,想来应该是最近心事繁多,心病积着坏了身子。好好休息,仔细调养,我给你开点安神的方子即可。”
话罢,便起身去抓药。
他的动作很娴熟,王玄逸仔细观察了一下,他每次抓出药来放在药秤上,几乎都未改动就放在了袋子里。
秦申生把装着草药的布包放在桌上,道:
“这样熬药的时候更方便。”
秦申生修长的手指依然不慌不忙地捻着药,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动作突然一顿,低声喃喃着:“终于回来了。”
王玄逸不明所以,却突然感觉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挤了过去,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黄狗,黄狗嘴巴里还叼着半截骨头。
“本来是打算今晚上喝排骨汤的,这狗竟然跳上桌,扒拉了一块大排骨走,”秦申生收起药秤,把药包递给邓歆,“喏,就这些。我只开了三天的量,三天后中午把药方放在我门口,晚上这个时间来取药就是。”
邓歆一边应着,一边想:这规矩可真够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