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夏交替之期,五、六月气温,更见湿翳闷热,午夜来风,迎面而来却是阵阵烦郁之气。荷塘月色并不醉人,睡莲早已合上花瓣沉入湖底。独留这片混浊之地,给月下一对世俗男女。
「为什么?你要嫁给那个傻子﹗」
尚松希气喘吁吁,满腮胡子黑点斑斑,面容憔悴。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只希望尽快完成手头上工作,从异地飞回来阻止这场荒谬绝伦的婚礼,可惜还是赶不及。
「没有为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且我能嫁入第一豪门尚家,成为你的嫂子,你不替我高兴吗?」
余若莲一身简约淡雅的婚纱,没有奢华的钻饰点缀,没有精致的蕾丝刺绣,更没有女孩子梦想拥有的长拖尾公主裙襬。
只有一袭长袖绸缎亮面的鱼尾长裙,全身上下只露出锁骨领口位置,贴身剪裁的腰线设计,更勾勒出凝脂雪白的曼妙曲线。
余若莲以为选了一件最不起眼的婚纱礼服低调完婚,一出场却让人移不开眼,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不经意的女性魅力。
「你是从余家地狱跳到另一个更大的地狱,你知道吗?大哥是傻子更不可能护你周全﹗」
尚松希实在不能接受,眼前这个心心念念,从小等不及她长大的女孩,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青涩妩媚兼备,却在今晚过后成为别人的妻子,更可笑地成为他仇人的妻子。
「不要再叫他傻子!他是我老公,以后我会保护好他。」
余若莲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双眼皮绉褶既宽且深,深邃内陷的眼角线条灵动勾人,长睫毛扇动出汪汪泪眼我见犹怜,眼角下的泪痣却显得冷艳出尘,拒人于千里之外。
尚松希就是喜欢她看似柔弱可欺,实则坚强自主;看似清纯温婉,实则冷傲妩媚,浑身矛盾,带来极致的吸引力。
他迈步上前轻轻握起纤纤玉手,目光深邃,眼底满布柔情,磁性的声音低沉地道:「你这是与我为敌!难道这些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余若莲认得这种眼神,自懂事以来,尚松希便喜欢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垂下眼帘,视线落在紧握她的大手上,在她孤独悲惨的童年中,只有这双手给过她温暖,她依頼贪恋这份安全感。
曾经她相信尚松希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出于身同感受,因为他们都是大家族中不待见的私生子女。
可惜,她错了,于他而言,她只是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再多的情深意重,也敌不过利益两个字。
余若莲嗤笑一声,轻轻挣开他的箝制,双眸微瞇,神态冷漠疏离,冷冷地道:「尚家继承人的心意我怎敢揣测,难道我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当年你利用我相约尚大哥到小木屋中,万万没想到你竟丧心病狂要杀人放火,更把我当替死鬼。」
尚松希不明白她为何重提当年,抬手用力地扯开领口桎梏,掌心满布厚厚的老茧,手背青筋突出,温柔大手早已消失不见。
「我怎可能害你,叫大哥出去是要给他制造生日惊喜,那场火不是已经证实是意外吗?」
「当晚你继续在尚家开生日派对通宵达旦,制造不在场证据,年纪轻轻便如此好计谋。可惜,尚大哥没有死,却因为那场大火浓烟造成脑缺氧,变成了傻子。而你,私生子逆袭上位,逐步登上继承人的宝座。」
余若莲永远也忘不了在火光熊熊之中,听见少年绝望的呼救声和拼命拍门的敲打声。不知是那来的冷静和勇气,余若莲凭一己之力,冲进火场救出已陷入昏迷的少年,其后躲到远处等待救援。
自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尚大哥为何会出现在小木屋附近,否则她定必受牵连,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若莲别闹了﹗我当上尚家继承人,你不替我高兴吗?你可知道这个位置代表什么?代表洗白了我的身分,没有人再敢把我看轻,而我更有能力保护你,甚至动用尚家在世界各地的势力,帮助你寻找失踪多年的亲生妈妈。」
尚松希揉了揉太阳穴,似是极力压抑忍耐,不久才平复情绪,再度执起她的一双柔荑,回复柔声细语地道。
余若莲冷冷瞥了他一眼,毫不领情地挥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别把我拖下水,我从来没有叫你不择手段上位来帮我找妈妈。」
「从来上位者,有能者居之。我有今时今日多得尚家悉心栽培,若他们不害死我妈,那个长子嫡孙也不会祸从天降,这是报应﹗」
尚松希彷佛变了个人,满身戾气乖张,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语气阴森得令人心头一颤。
余若莲早知那场大火不是天灾意外,世间上那来这么多巧合?巧合无故反锁尚大哥在小木屋中;巧合风干物燥酿成火灾;最巧合是,她在现场捡到了尚松希的钮扣…
当时,她选择沉默,没有揭穿尚松希。她并不知道这颗钮扣的意义,只隐约感到这位青梅竹马其实没有想象般纯良无害。
「现在你已得到想要的,可以放过尚大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