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春三月。
花园里的柳树又长出了新芽,携着微凉的春风,映在湖面上一摆一摆地轻晃着。春风哪肯就此安分?悄无声息地,便将湖水逗出了一阵阵久不平息的涟漪。
湖心亭里坐着一位衣着华丽的俊朗少年,碧波映着粼粼水光,衬得这位翩翩玉郎宛若天人临世。
他便是江州首富明府的独子,明暄喆。彼时年方十八。
坊间传言,明府公子曾遭遇绑匪,后为山神之女所救,二人情投意合。怎奈神人殊途,神女含泪离去,独留明公子一人,日日耽于相思苦。
“春彩回色雁归兮,伊人倩影何处觅?”
明暄喆自斟自饮许久,此时已是微醉。他望着满园春色,却是无从着眼,只微微叹道:“露儿,春寒料峭,露重湿寒。不知今夕,卿在何方?”
明暄喆看着杯中冷酒,清澈还烈,一口下肚,却是激起心中无尽思念:
“你说民间疾苦,我便广修善堂。你说不喜印子钱,我便将家业改行从商。如今,一切顺遂,却唯独寻不见你踪影。露儿,莫非你早已将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抛诸脑后?”
“露儿、露儿……”
明暄喆迷迷糊糊地便趴着睡了去,梦里,有他朝思暮想、苦寻不得的露儿。
三年前。
江州首富明府,也是江州最大印子钱家。印子钱便是民间俗称之高利贷。明家印子钱遍布天下,五分利,利滚利。
连年饥荒,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不得不借印子钱度日。然而一旦沾上印子钱,便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也还不上。最终不得不卖儿卖女,死后连口棺材都无从置办。
明府独子明暄喆,自小便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对于人间疾苦,仅是在戏文中听说。
在他十五岁生辰前夕,私塾先生因家中有急事,提前下了学。
闲来无事,明暄喆便与书童走到私塾门外,欲购置些读物。
一袭湛蓝色华服的明公子,站在私塾大门外轻轻摇着折扇。
风儿经过他的身边,都忍不住要摆弄一下他的鬓发和衣摆,潇洒且随性。
因提前下学,明府随从与打手皆未赶到私塾,明暄喆身边仅有一名小书童。
恰在此时突然由暗处涌出数名来历不明的蒙面人,一记闷棍打晕了书童。
明暄喆转身一看却忽然眼前一黑。他尚未看清来人,就被套进一口大布袋之中。
明暄喆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把扛在肩上,慌乱中,他奋力挣扎,奈何布袋中空间有限,任他如何使力也活动不开。
“尔等何人?大胆!”
任由明暄喆如何威吓呐喊,外人也全然不为所动。
明暄喆被扛着跑了许久,又被扔进一个暗箱中,朦胧间能清晰地听见马鸣声。或是被扔进一辆马车里了。随着周遭剧烈的颠簸,他心知此刻只能静观其变。
布袋底部有一处不足半寸宽的小破口,许是被老鼠咬破的。不知马车跑了多远,只见那破口处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在一颠一颠的行程中逐渐变暗。
“咚!”
明暄喆被重重摔在地上,他既知挣扎无用,便不再挣扎。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说道:
“怎么不动了?快打开看看,千万别给闷死了!”
另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声说道:
“怎么回事?我明明留了气口。”
两个男子一边对话,一边传来窸窸窣窣拆解布袋的声音。
待到明暄喆的头终于钻出布袋时,只见外界是一处事物杂乱的破败屋舍。面前四名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一个是身形约二十五、六岁的彪形大汉,另一个是身形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有其他两名蒙面人只看了明暄喆一眼,便出去了。
彪形大汉手力极大,明暄喆被他扭着按在一根房柱上,以绳索捆住。
那蒙面少年眼见明暄喆睁着大眼不说话,却是一脸愤怒、毫无畏惧的模样,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口中恶狠狠地骂道:
“狗贼为富不仁,待吾等拿了赎金,便将你拖去乱葬岗喂那些下贱野狗。叫你落个狗咬狗,不得好死!”
明暄喆自认平日里向来待下人不错,赏钱从未吝啬过。不曾想今日竟会被骂“为富不仁”,还要怎么仁?
与粗鄙之人讲理,无异于鸡同鸭讲。
明暄喆偏头看着破屋墙上的裂缝,用舌头顶了顶被打过的脸颊,只觉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即便是亲生父亲也没打过他的脸。
第一次被打脸羞辱,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少年的手背上有一处刀疤,他日定要将这人双手打残,以报今日羞辱之仇。
这种挨打却默不作声的气势有种天生奴隶主的威慑力。
彪形大汉伸手拦了拦少年,相劝道:
“你我只是求财,何必与这竖子纠缠?况且打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