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阋墙不过常事,兄友弟恭才是举世罕事。戎皇当年也是使尽了手段上位,对于他的儿子们也是绞尽脑汁想要防着,他恐怕也有让两个王爷打擂台的想法。”
聂春鹤望着天边渐渐卷起来的乌云,乌云随着即将来临的傍晚的风带来阴沉沉的晦涩和凄寒。
原来站在这铖运关西侧城门的山上,总是山高眼阔,但是高不胜寒,终究带了几分寒意。
他摇头,扯着嘴角冷笑。
“戎皇有吞并我陈国北部城池的野心,但是没有精准的规划,也没有立下真正得力的人为将军,反而让两个储君之位的竞争对手打擂台,这不是蠢吗?”
何军师倒是笑得真情实意许多:“戎皇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宫中妃嫔在盘算自家儿子的未来,朝中臣子都在考虑家族的站队,戎皇想必也很害怕新的储君等不及了——逼他退位,表面捧着两个爱子,暗地里说不定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聂春鹤虽然不能感同身受那是一种什么矛盾的感觉,但是他对于其中关节之处还是了解一些,这时倒是赞同了何军师的话,点了点头。
天边的云越来越近,已经慢慢地压了半边荒原的天空,只剩下一半天空还能够看见浅淡的黄沙色调下掩盖的深蓝。
有个在身后倾听交流的人,聂春鹤倾诉的欲望飙升,又说起话来:“此次我虽然说是替裴珩守了铖运关,但是并不是他们口中为了报复裴珩五年前干的那件不地道的事,老何,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的。”
他只是觉得,守卫铖运关与守卫嘉远关没有什么两样。
这两处都是陈国的土地,这两座城的百姓都是陈国的百姓,嘉远关平安无虞,他抽出兵力为守卫铖运关而战,既是荣耀也是责任。
当年裴珩在铖运关与嘉远关辖内边界处巡军,发现戎军踪迹,又进入嘉远关擒住了悄悄潜入的戎军,最后意气风发开了庆功宴。
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又或者说,他为自己手下安靖军的迟钝和松散感到汗颜,没有什么资格责怪于他。
当年负气离开,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裴珩不够兄弟——没有及时传递戎军潜入的消息而是自己潜入动手,结束后没有及时跟他通信反而大肆张扬地庆功……
当年的事情到底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将话说清楚的。
聂春鹤也不在乎别人的说法,只是有时候心里事情太多,平时军营中人多耳杂他没有办法向人倾诉,现在等到了何军师,倒多说了些话。
何军师点头,又走近了些,神情仍然是带了几分和煦的笑意,温和端厚:“我知晓将军的心肠和胸怀,自然相信将军的说法。外人终究是只能看见表象,或者将自己的猜测赋予一些自圆其说的道理,自己相信就是了。我们无法与其说理,确实有些无可奈何。”
听他说了许久的话,聂春鹤倒是有些释然了。
他点头应是,放下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的手,右手自然而然习惯性地放在剑柄上,心里还在揣摩许多事情。
他毕竟有太多的事情,又不可能一一道出,收住了继续问的话头,又开始问一些其他问题。
“裴珩带着三万镇远军支援燕云军,现在镇远军可有消息?”
要是有了镇远军马上回营帐的消息,他就得带着安靖军早日回嘉远关。
两军相遇在同一片驻扎的地界里可不要太尴尬,更何况这是两支据说“早有矛盾”的军队。
何军师自然听说过一些北城关近两日的事情,军队里的探员探到许多情报,他也事无巨细地看了。
“裴将军现下受了些伤,燕云将军怕是要留他一些时日,好汤好药供着,等过些时日再回来。”
“他受了伤?”聂春鹤拧起眉头,裴珩受伤,那可不好办,“战场上什么人能够伤到他?”
武功练到裴珩那种地步,在战场上斩杀敌军将领暂且不说,至少自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裴珩既然受伤,恐怕是遇见了难缠的家伙。
聂春鹤与何军师说了会儿话,等回过神来,就见黑压压的云压着天慢慢腾过来了,天色也越来越晦涩。
一切仿佛都在刹那间陷入晦涩的黑暗,远处的不知是山峦、还是平原都轮廓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