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妥当后,已是夕阳西下。
楚淮汐坐在塌上,将男子背对着锢在塌下的矮凳上,一点一点擦着对方的头发,另一手拿着梳子,小心地把头发理顺。暖黄色的光晒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好似带着光晕的上好绸缎。
许是这室内的光景过于安宁,又或者是头上划过的手过于温暖,原先木呆呆的男子,眼里突现了神采,冷冰冰的眸光如漩涡般要将人一剑穿心。片刻之后,复又消散,只剩下空洞无魂的躯壳,一副资质上好的傀儡样子。
“既是个用来试药的药人,那总该扛得了毒吧。”
楚淮汐见男人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放下手中地巾帕,喃喃自语道。
拿出专门用来放药的储物袋,查看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定。她取出药瓶,将药丸塞进男人口中,待对方吞咽后又观察了片刻,见无任何反应,才算是放了心。
看这药人病弱膏肓的痴傻样子,也不知是受了怎样的对待,不下点猛药,怕是恢复不了神智。
况且……刚好能用来帮她试药。楚淮汐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人尽其用,她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念着即将要炼制的药方想得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按着男人脸上的轮廓描摹。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尴尬得迅速抽回了手。
单论容貌而言,面前这个傀儡药人确实不俗。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单摸骨相就知道。
也就比上辈子的她差了那么一点吧。
长在了男人脸上,可惜了。
楚淮汐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脸上多了丝乏味的厌笑。
她尤记得上辈子旁人对她的评价。她一心为了门派,为了夫君,努力修炼,修习炼丹之术,可做得再多,也只换来一句“是百里青鸿的美貌道侣”,仅此而已。
皮囊与她而言,仿若成了一袭厚重的华丽锦衣,遮住了她心中那股忿懑燃烧的烈火。
以她如今的修为,恢复容貌轻而易举。可当了上百年的花瓶美人,她倦了。
这样就好。手指划过粗糙不平的伤疤,又轻抚了另一半完好无损的脸上覆着的狰狞鬼面。
她就是要让天下人都厌她怕她,离她远远的。这样人们才能真正看清楚她,任谁都不敢再小瞧她。
“至于你……自己站起来,去隔壁睡吧。”楚淮汐对傀儡药人下令道。
她尚未查明这活傀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起来毫无自我意识,但好在能听懂她指令。可,一个失了主的傀儡,为何会听她的话?
罢了,待明日再细细查看一番吧。
夜深,楚淮汐沉沉的睡着。
这一睡,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恍惚又变成了游荡于天地间幽魂,轻飘飘无聊地看着隔壁乌云遮日,电闪雷鸣的宏大景象。
又是金光又是劫云的,闹哄哄。
啧,有什么了不起。死都死了,还不让她过清净日子。
梦外,隔壁本该沉睡的傀儡药人突然睁开了眼。
冷冰冰地注视着房梁,继而又打量四周。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屋内,如一根根误入凡尘的银线,将屋内的景色描摹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没见过的粗糙衣裳,躺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身上透着一股药香。
这是他原本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本该是傀儡的男人眨了眨,漆黑如鸦羽般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思索了片刻,复又闭上眼,让灵识继续休眠。
不要无聊到让他失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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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真的很奇怪。
楚淮汐用神识探仔细查傀儡药人的内里,可里面空荡荡的竟没有一丝修为,如同一具真正的躯壳。
倒是个修炼的好苗子,甚至还有着变异的冰属性灵根资质。
看上去年轻,相貌好,资质出众,这若是被哪个黑心的魔道修士捡去,简直是个完美的夺舍对象。
晨起的时候,她特意给他喂食了一颗毒丹,可两个时辰过去后,药力在他体内所剩无几,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吞噬掉似的。
唔,这可太有趣了。
藏的如此之深,那可千万不要被她抓到哦~
为那傀儡药人披上厚实的黑色斗篷,头戴垂纱斗笠,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就这样领着他进入山下的坊市。
她可不放心将这来历不明的家伙独自留在她的小院里作妖。
修士们的坊市还是一如即往的热闹。
茶馆酒楼,粼粼车马,头顶上飞来飞去的修士几乎就没停过,熙熙攘攘的吵闹样子简直毫无半点修真地该有的仙风道骨,反而到处都是市侩延绵的烟火气。
是她多心了吗?今日又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怎么无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