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我先去,一会衙署见。”庞武提起油纸包示意一声。
两人很快分别。
“周郎官,稀客呀!您要点儿什么?”
伙计的正在柜台后面给客人包东西,掌柜的一身苍蓝色棉布长袄,外罩深色绸布褂子,绕过柜台,拱手笑问。
“一斤红糖,这个是什么?”柜台边的一个显眼的圆肚白瓷坛里,盛着大半坛子琥珀色的粘稠液体,闻上去一股焦糖味儿。尾部勾起的黄铜长柄勺挂在坛子口,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
“这是饴糖膏,兑水冲服。味甘,性温,能补中缓急,润肺止咳,大人小孩都能喝。”掌柜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口,想着周怀林是要买红糖,忙继续夸道:“家里有女眷的,冬日里喝了补中益气,活经充血,冲水甜滋滋的,有股粮食的清香味儿,和红糖口感不同。”
“您要来点儿吗?”
“行,给我装一罐!”周怀林听到甜滋滋的,当即决定下单。
糖果铺子休息的隔间,一女子起身走到门边,偷偷将布帘掀开一条细缝,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身姿挺拔的周怀林,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间团成一团,攥在手心。渐渐的,红晕爬上脸颊,她羞怯的放下帘子,思量着,要不要现在出去打个招呼,又怕太刻意,稍一迟疑,周怀林已经出了店铺。
刚要迈步出去,却听到外面人要走了,忙推开帘子去看,一道颀长轩昂的背影,深深让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小姐,我们该回家了。”丫鬟巧儿忐忑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自家小姐这般思春模样,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啰嗦!”赵文秀狠狠剜了一眼巧儿,甩开帘子大步出去,衣摆翻飞,露出一双半成新的黑布棉鞋。
赵文秀是赵磐的妹妹,今年十七岁,细眉细眼的,最显眼的就是双薄唇,下唇比上唇还要薄,眉梢微吊,看上去便有几分不好惹。说难听点儿,就是有些刻薄。
一袭银红色对襟长袄,滚着一圈白绒绒的兔毛边,粉色交颈短衫配蓝色棉裙,头上簪着支海棠垂珠步摇,黄豆大小的玉色珠子摇来晃去,没有一刻安分。
打扮的倒是富贵,只那骄横的眉眼,粗鲁的仪态,让人看了忍不住蹙眉,总觉的别扭。
“小姐,您选的几样糖果包好了!”伙计忙上前,笑盈盈的递上打包好的一摞油纸包。
望着周怀林离去的背影,赵文秀抿着嘴,跺了下脚,步摇上的玉珠打到自己的脸。她飞速眨了下眼睛,凶横的瞪着伙计,声音尖利道:“我不要了!”
“这……”伙计抬头,一时语塞,急忙提起油纸包解释道:“您看,我都给您包好了?”
“怎么?你家还要强买强卖不成!你包好怎么了?我吃了吗?”她每说一句,就朝伙计走近一步,伙计被逼得连连后退:“没……不是……”
“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再敢多嘴,我让我哥哥把你这铺子封了!哼!”赵文秀横眉竖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伙计重重点了几下。
人不如其名,文秀两个字,她一个也不挨着。扭过身子,甩着帕子,下巴高高扬起,大模大样的跨过门槛。
巧儿神色讪讪的朝伙计和掌柜点点头,匆匆出了铺子,快步追上赵文秀。
“呸,神气什么?还真当这东屏镇是你赵家说了算了!不过是个小捕头罢了。”伙计蹲在柜台下,偷偷翻个白眼,愤愤低声咒骂。
再小的捕头也是官,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只是东家招的管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给自己惹麻烦,不给东家添烦乱,这差事才能干的长久。
掌柜的重重一巴掌拍在伙计头上,低骂道:“再胡咧咧,管不住你那张嘴,就滚回家去!”
伙计被打的朝前一个趔趄,忙扒住柜台才没摔到地上,稳住身形也不敢还嘴,只揉着嗡嗡作响后脑勺,低声道:“我知道错了,爹。”
“在店里叫掌柜的!”
“是,掌柜的!我知道错了。”
“滚去干活!把那糖块小心拆出来摆好,油纸压到下面,压平了还能使。”掌柜的吩咐着,胳膊搭在柜台上,伸长脖子瞅了眼走远的赵文秀主仆,低声咕哝:“呸,什么小姐?还没丫鬟像样儿!眼睛恨不能扎人家周郎君身上,大姑娘家家的,一点儿子不矜持!”
“哦。”伙计手脚麻利的干活,不时抬手用手背揉揉脑袋,小心瞥了眼他爹,心里腹诽:“咱家这碎嘴是有根的。”
对于糖果铺子发生的事,周怀林自是不知道。他回到衙署没多久,眼见没事,便带着买好的东西回家。视线扫过黄纸包,思绪便被带着走,脑海中想象着春桃收到礼物时的开心模样,一时跟着弯起唇角。
一甩马鞭,“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