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未平一波又起。
太子妃的烧好不容易退下,正安静地躺在榻上小憩,屋内安静,门外吵闹起来,隐隐约约能听到些什么。
“让你们太子妃出来见我,我可是她老娘!”
“不行,彭城伯夫人,太子妃在休息,啊!”
一声尖叫过后,是小声的抽泣,张长清给了沈宫令一个眼神,自己推门而出,就见小女官躺下地上,手背是被划伤。
小女官见张长清走了出来,哭着起身躲到她身后,鼻子一抽一吸,哭得红彤彤的。
“你是,你是哪个……”彭城伯夫人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皱紧眉头猜了一个名字,道,“张三姑娘?”
“是我。”
“你在这做什么!”
“我现在是张令人。”
彭城伯夫人露出一个得意满满的笑,说:“是嘛,那还请张令人传话,就说彭城伯夫人带着孙氏女来了,要见太子妃娘娘。”
张长清没理会,说着她想说的,道:“彭城伯夫人是如何进宫门的,太子妃娘娘昨日没有吩咐女官来接应,咸阳宫自然不敢迎夫人进门。”
彭城伯夫人听了,脸涨红,牵着孙氏女的手也微微用力,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二三,张长清冷笑一声,道:“请回吧!”
“是你们太子妃答应的,是她没告诉你们,这怎么能怪我呢!”
“小李,进去悄悄地问沈宫令,是否有此事。”张长清让躲在身后的小女官去屋里,小李用力点头,麻溜进了里面。
剩下的三人在寒冬的天里瑟瑟发抖,孙氏女先受不住了,哭着问:“张令人,能否先让我们进去说话,这天也太冷了。”
“你冷我也冷。”
一句话,孙氏女不再说话。
过了大约半炷香,彭城伯夫人也憋不住了,虽眼中还带高傲之色,但整个人冻得打哆嗦,依旧嘴硬道:“你小心让我太子妃治你的罪!”
“治谁的罪?”
身后屋门敞开,太子妃穿戴整齐走出来,上前捏了张长清的手一下,示意她退后。
彭城伯夫人连忙行礼道:“太子妃娘娘金安,这女官好大的脾气,竟让臣妇在这好等,你可以一定要治她的罪啊。”
“她的罪只有本宫可判,你算什么,请回吧。”太子妃把手炉往张长清手中一塞,温柔一笑,让她先回屋子里。
张长清低头走进屋,两手冻得发红,手炉的温度像是太子妃手中的温度,暖暖的,很贴心,她站在桌前,用力搓手。
外面是争吵,还有哭声,听着是孙氏女的,但这也与她无关了,宫里的日子不如钱塘好,这里没有讨厌的醋鱼,没有剥好的橘子,没有池塘里肥肥的鲤鱼,没有祖母鸳鸯的身影。
更没有书房挂在正中的于谦像,她仿佛回到了年前在书房的场景,她画了一副少年郎,嘴里说:“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1)
屋中的书房里,站着两人作画,少年郎眯着眼睛笑,小娘子读诗读得抑扬顿挫,喜鹊落在桌上,对着画上的花戳来戳去。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2)
回过神来,太子妃已经站在她面前,问:“你怎么哭了?”
沈宫令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找出帕子递过去,见人没接过去,慌忙地给她擦泪,擦得眼角发红。
张长清忘记给于谦回信了,也不是忘记回信,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自己偷偷摸摸走掉,临行前都没有认真看一看对方。
她接过帕子,自己擦过泪后,道:“无事。”
“若是你觉得彭城伯夫人欺负了你,我帮你报复回去可好?”
“不是,不是,奴婢想到了祖母,有些想哭罢了。”
太子妃眨眨眼,长叹一口气,她也想到自己的祖母了。
晌午头,沈宫令和张长清蹲在小炉子边开小灶,锅里满满的菜都要溢出来了,滚烫的水面浮起肉沫。
张长清从屋里拿出纸笔,坐在门槛上写来写去,沈宫令笑着问:“写给祖母的?”
“是也不是。”
“哦,是写给那个郎君的啊?”
“也不是……是写给故人的。”
张长清红着脸,紧抿着唇笑,少女心事像海棠花,绽开的花瓣泛着红,就连这清冷无比的雪也掩盖不住火热的心。
信纸写了一张,写得不多,她在最后写,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以诗寄情,如当年于谦的书一样,页末写相逢不尽平生事,春思入琵琶。这次就让她写句诗,寄情于纸传给他吧。(3)
沈宫令煮好汤,先盛了碗汤给张长清。
两人有说有笑吃了一大碗,说起西湖的醋鱼,张长清总是有些话,说醋鱼难吃,说土腥味重,但她现在也有点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