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之人不喜欢白天,觉得太阳太过炙热浓烈。但是揽明苑中,那位月海宫的玉尧宫主却让自己新收的随身侍从把贵妃靠搬到了园子里,闲来无事时,便躺在那里晒晒太阳。
江玉瑶是喜欢阳光的,但是这个身体并不那么喜欢。太阳晒了不到一个时辰,她的肌肤就会有种被灼烧的痛感,江玉瑶便会让这位随身侍从撑起一把纸伞站在旁边,自己则继续在贵妃靠上打坐调息,慢慢调整这个身体里的气府真元。
于是,顾云琅这一站,便是到了日落时分。
自从顾云琅搬进揽明苑的之后,便是日日如此。寻常魔族白日里休养生息,他需得洒扫撑伞,寻常魔族入夜后开始活动劳作,他一样不得闲,需要在自家宫主身旁随行伺候,不能离开半步。
如此日复一日,顾云琅原本就清瘦的身体便更加清瘦,形容也憔悴了不少。
修真者原本不会如此脆弱,奈何他重生后身体便留了重伤的底子,加上金丹只剩下一半,如今每日连调息的时间都没有,状态可想而知。
于是在他搬到揽明苑将满一个月时,终于在某个清晨打扫完院子里的落叶后,呕出一口血来。
彼时江玉瑶正在贵妃靠上调息。她似有所感睁开眼,看向那个扶着墙喘息的背影。
“怎么了?”她起身走过去,顾云琅别过头,用手擦掉唇边血渍。
地上的血渍却还斑斑点点留在那里,江玉瑶皱了皱眉:“熬不住就告诉我。你是旧伤复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若你死在我这里,我倒是无所谓,就算明净宗来算账我打杀回去便是,只是没这个必要。”
顾云琅转过头来,咧嘴一笑:“尊上说得是,我确实有些熬不住。”
“只是我也想看看自己能熬多久。半颗金丹再不济也是金丹,若连一个月也熬不下来,我也没资格图谋其他。”
江玉瑶眯起眼,看向面前这位明净宗的“云无江”。
她自然是故意的,这种做法她在现世里便听到过,叫做“熬鹰”。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实践。
“熬鹰”的目的自然是驯化,把这位明净宗的暗子留在自己身边,她总要调教调教才行,不然早晚坑了自己。
江玉瑶唇角扬起,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去看这位“云无江”的眼睛。
“那,你现在是想休息,还是想继续?”
“没关系,”她不等对方回答,便道,“只要你提出来,我都会答应。”
顾云琅看着眼前这为玉尧宫主,有一瞬间觉得十分陌生。
然后便是一阵心痛。
他没来由地想起在江玉瑶原本世界的那处幻境中,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眉眼弯如月牙的好看模样,而她的背后,是绚烂如星辰的璀璨烟火。
顾云琅垂下眼眸,咽下了喉中再次涌起的腥甜。
“我可以继续。”他道,声音微哑,却十分坚定。
江玉瑶站直身形应了声“好”,然后又问:“为何不用术法清理,非要身体力行?”
顾云琅道:“以前在明净宗待着的时候,都会这样清扫……院落。”
“用术法自然方便,但是身体力行地打扫这些落叶,一点点让庭院和房间变得干净整洁,却会让我的心境更平和,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修行。”
江玉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大概便是所谓“修心”吧。
她突然想起明净宗自己的那处“素雪雅苑”,以前也有人会一下下帮她清扫院落,帮她归置房间里的物件。却不知现在,那院中的六月雪是否还一簇簇地开着,房间里的桌案是否已经落满了灰尘。
她叹了口气,觉得师兄宋静秋一定会把那里直接封闭起来,只有他自己能进出吧。
大概,算是一种缅怀。
于是她突然又想到,师兄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会不会偶尔去“素雪雅苑”坐坐?
至于那个人……江玉瑶抬手按了按额头,她不愿去想。
“坐下休息会儿吧,想继续也要攒攒体力。”江玉瑶道。
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贵妃靠,抬手一挥,一张松软蒲团从里间飞出来,落在贵妃靠旁边。
顾云琅也没推辞,走过去在那张蒲团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魔域的白日里,连鸟儿都在休息,虫儿也在睡眠。清风拂来,只有树叶沙沙作响,些许叶片被吹落在地,让原本干干净净的青石地面又成了需要打扫的样子。
江玉瑶托着腮。慵懒的靠在贵妃靠上看着这位“云无江”。
那把平日里需要他撑着的纸伞,此时已经自行打开,悬浮在江玉瑶的身侧。
江玉瑶好似在自言自语:“你师父……”
她想问“你师父还好吗?”但是说到一半又停住,总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矫情,甚至有些“琼瑶”范儿了。
她并不怀念过去,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