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块二斤重的金牌,阿姐就可以参加金丹宴。”朝槿继续说。
“金牌二斤?”
“对。这是每个入宴的人都要缴交。”
“黄金贵重难得,二斤也不是小数目。从前汉人如果有死罪,黄金二斤可以赎一条命。”
“正是要付出一条命的价直,才能展现诚心诚意。” 朝槿笑了笑。
惠歌转过身,看着帷帐那边有个祭酒走过来。朝槿也看见了,轻按惠歌的手臂,挨身过来,低声说出入宴的密语。
祭酒到了跟前,向惠歌颔首示意。对朝槿说:“安平公等候多时,请师妹速速移步。”
“来啦。”朝槿对惠歌含笑飞了一眼,勾着那祭酒的臂弯走了。
中人善记,所以要学会忘了。
朝槿的姿态这样轻佻,往事却记得那样清楚。当初的怨恨究竟是忘了,还是没忘?
走了两个,又来两个。
小珠远远站在一边,看着朝槿过去,便赶紧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三舅父的庶子贺隼。
不知何故,贺隼的神色和初来时不大一样。那双细眼天生有种清冷之感,加上眉头紧皱,嘴唇紧抿,彷佛怀里搋着至宝,周围草木皆兵。现在倒和缓了,还是恭谨的样子,但是敌意不见了。他虽是跟在小珠身后,却慎重地在数步之外止住,没有惠歌的示意,不敢贸然过来。或许是三舅父家的规矩,不听召前,不敢拜谒。
小珠说:“大妇,安平公的郎子想跟你说话。”
“为什么?”
惠歌讨厌三舅父,“厌屋及乌”,也没想和他的孽子套近乎。
“不知道。方才他走到大妇的席位,对着漆盘里的酒果看了很久。我以为他想偷吃,所以一直死死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他长得真好看。”
“……”
“然后他就问我你在哪里。看见大妇与人相谈,还叫我等你谈完再说。”
“你说他对着酒果看了很久?”
“对。很困惑的样子。”
“有点意思。叫他过来。”
小珠去后,贺隼快步上前,对惠歌长揖。
“贺隼拜见表姐。”
声音沉稳,比面容还要老成。看来他幼弱瘦小的身体应是饮食不适的缘故。惠歌想起那个人,儿时也是这样单薄。
中人要学会忘了,可是处处都有他,怎么忘呢?
“所谓礼多必诈,外弟不必多礼。有话且直说,我也不是很闲。”
“表姐快人快语。外弟想问的是,表姐如何作到的?”
小珠在惠歌身旁替贺隼捏着冷汗。大妇本来就不喜欢他,从脸色到语气到内容都表露无遗。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没手没脚,根本就是要惹恼大妇。
“你看见了?”淡淡地问。
小珠震惊地看向惠歌。
“我看见了。”肯定地答。
小珠震惊地看向贺隼。
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你说说吧。都看见什么?”惠歌袖着手,好整以暇。
贺隼说,朝槿落地的时候,挥了两次袖子。第一次挥向惠歌的纱幄,挥出去的时候似乎产生很强烈的劲风,让竿帐东倒西歪,连着邻座也遭殃。第二次挥向惠歌床上的漆盘。然而惠歌的右手抢先一刻护在跟前,往后一拨,漆盘的溜溜转了半个圈,竟出现在惠歌的左手上。
直到朝槿落地,惠歌的右手按着贺梅,左手连着漆盘藏在身后。人都下床离去了,他才看见漆盘又回到中间的位置。
惠歌的动作飘忽翻然,宛若鬼魅不说,大圆盘里的五碗盘和两只卮,盘里的果和卮里的酒,居然分毫不差,没有旁落的痕迹。彷佛中间没有那一段曲折,彷佛时光总是太平静好。
彩衣女郎从口中吐火,从高空落下,毫发无伤,固然惊人。惠歌后发先至,酒果俱存,反应快到这地步,过程和结果都匪夷所思,简直不是人。
这到底是如何作到的?贺隼实在想不透。
“舅父说你的眼力好,还真是不错。”
“外弟烦惑未除,表姐若有异术,还请不吝赐教。”
“自古嫡庶相害,破家危国。你是个孽子,我为什么要教你?”
“外弟无害人之意,只有慈孝之心。外弟生母是婢使,出身微贱,为了护我,受尽笞辱。阿娘虚劳风冷,草医给了丸药,须以温酒吞服。可是三位阿兄不让我至酒库取酒,我用弹丸打伤他们,因此受到阿爷注意而收举。阿兄们衔恨愈深,阿娘与我朝不保夕。若能承蒙表姐指点一二,免于杀身之祸,外弟虽小人孽子,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表姐亦是孝义之人,应当能明白外弟的苦心。”
说完又是一个长揖。
惠歌冷笑:“你这么会看人,连我的内在都看出来了。”
贺隼直起身,又说:“表姐头无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