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建筑轮廓被浓稠的夜色吞噬,远远看,竟像隐匿在黑暗里的怪兽的巨大独眼。
危险锋利,压低背脊,时刻对他们龇出腥臭的獠牙。
穆萍萍看着看着,浑身顿感一股凉意,下意识摸了摸发毛的胳膊,说出那话的知青也自知失言,没有再出声。
剩下的路程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他们匆匆和先到的林泉韵他们说了句明天见。
穆萍萍和林泉韵进了屋,这是件大事,且就发生在她们身边,两人却诡异地没有讨论它的意愿,沉默地躺上了床。
耳廓里,穆萍萍正不停地翻着身,床铺吱呀作响。
显然她也没有睡。
林泉韵侧过身,望向窗外,金秋农场的夜空永远是安静又静谧的,好像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真面目暴露是引发支书算计她的导火索。
但是从现在来看,不是。
从她踏入金秋农场的那一刻开始,支书就对她的存在感到如鲠在喉。
所以才三番两次,让她去炊事班。
试图陷害她,除掉她。
而池惊寒那句语焉不详地“炊事班,不要去”正是在提醒她。
炊事班不是个好去处。
只是,来到金秋农场前,她从未和支书有过任何接触,又如何让他对她产生这么大的恶意。
十年前的种种在此刻笼罩了阵阵阴霾,从李燕疏,到支书,她明明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但是在此刻,却莫名认不清这些人的面目。
他们都好像带了一层假面。
而池惊寒是如何得知,炊事班不是个好去处。
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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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工,林泉韵特意来早了些,没等多久,就在门口遇到了池惊寒。
他照例是那副打扮,沉默且迅速地做完了一切,在他即将要走时,林泉韵叫住了他。
“炊事班的事……你知道吗?”
这事在村里成为了新的谈料,他们出门都偶尔能感受到村民的指指点点。
就算池惊寒不爱与人沟通,却也不会连这都不知道。
果然池惊寒犹豫了两秒,“嗯”了声。
林泉韵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心更重地悬起。
她知道十年后,他会成为很厉害的数学家,却对十年前的他一无所知。
如果支书自己贪公粮,却拿知青当替死鬼是事实,那池惊寒在里面是什么身份。
如果他和支书是一伙的,为何会让她离炊事班远点。
如果他和支书不是一伙的,那他的所作所为在村里将何其危险。
可能是她的想法都浮现在脸上,池惊寒几不可闻地拉紧唇线,“炊事班的事,你不要管。
“可是……”
清晨的光线不算明朗,只照亮他的眉眼,眼睫似鸦羽,眸色似点漆,眼底是一贯如深潭般的平静幽邃。
那一瞬间,林泉韵竟感觉到,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不需要任何人多言,也不会因为任何人发生改变。
万千思绪在心中起伏摇摆不定,最后出口的也只是句,“好,你小心。”
林泉韵没等到他的回复,因为穆萍萍急匆匆地破开清晨的雾气跑来,连池惊寒都没空理,拉起她的手就跑,“快点,我们去支书家,他要把苏小婉送到民兵组织部去……”
语调破碎又急切,风扬起林泉韵的额发,她下意识回头,就见池惊寒站在门和墙壁的夹角阴影下,光线都在他身上被吞噬,晦涩阴郁,她竟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们刚到支书家,就见知青正和村里发生冲突。
村里捆着苏小婉往前走,知青拦着不让,为首的正是李燕疏,在人潮推搡中,他大声斥责,“我们在为人民服务,应当受到尊重。你们没有任何证据不能这么对待一个知青。”
只是人潮汹涌,没人把他的话当成真,还把他一把抡到地上。
言语之间,苏小婉嘴里的布条被挣扎掉了,她强行扭过头,对着他们喊,“我没有偷,我真的没有偷,都是支书,他昨晚找——”
她声音极其嘶哑,像午夜里凄厉的夜莺,让人毛骨悚然。
话语未尽,她旁边的人立马把布条塞她嘴里,不顾她的反抗,强行薅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前面拖。
人数完全不对等,知青哪怕奋力对抗,都挣脱不了村里的包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小婉如一条砧板上的鱼,被他们带走。
她眼睛瞪得很大,几乎充血,哪怕她已经走远,那几乎看到全部眼白的血红眼睛却还是存在每人心里。
回去的路上,穆萍萍良久没说话。
待到快走到养猪场,她脚步一停,嗓音因为紧绷显得极重,重得不像她本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