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小睡一会儿,除了岑厌之,都别来烦我。”
余下的妖侍颤声称“是”,大门在眼前合拢,花窗灯影朦胧,隐见一身形窈窕的女子将身倚在榻上,支颐小憩。几息后,似是不满灵珠过于明亮,素手随意扬了扬,殿内瞬息陷入黑寂,人影也随之消失。
月色透过窗格,清清浅浅地映进,洒落一地银辉。闻如许小心避开光亮,在一片沉寂中缓缓出水,悄无声息地踱上岸来。
寒泉并未使他狼狈,他唇边噙着笑意,乌瞳温润,竟带着几分暖意。殿内太静,方才庭中的响动毫无保留的传进。闻如许听着听着,想起公皙瓒那句“掉脸子甩鞭子”竟当真应验,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三世,她的一生,数千年倏忽而过,在他没来得及参与的时间里,她从一个任性娇蛮的公主,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上仙。
“你还有脸笑?”顾一念气犹未消,斜睨着瞥了他一眼,轻哼道:“扮我就扮成这副模样?满脸傻笑,一看就不聪明。”
闻如许笑意不改,温声道:“下官一见玉山君便满心欢喜,情难自禁。”
顾一念神色莫名,若有所思道:“我对你有些改观了。”
闻如许眸光一亮,面露欣喜,只是唇角还没来得及笑开,便听得她下一句:“你应当是因为德行出众而得点化的。”
艰难咽下已到嘴边的话语,闻如许神色复杂,耗尽毕生的勇气也没敢问,是不是在她心中,他已彻底失去了智力。
“今夜如何?你为何会来这里?”
闻如许定了定神,徐徐讲述起这一夜的离奇经历,末了道出最为重要的信息:“妖族原身不同,适用的药物也不同。因此,公皙仙君使用了魔雾作为主药。”
“魔雾入药?”静默片刻,顾一念不由感叹:“不愧是他。”
魔雾是一切妄念的集合,用它来勾起内心深处的渴望再合适不过,辅以使人烦躁的药物,心烦意乱之时妖性中本能的向往便会加倍迸发。
天性喜水的会不顾一切冲进水中,天性喜食的会急不可耐暴饮暴食,而一贯被认为是龙族最大特性的欲念也会无限放大,任凭平日里修身养性,掩藏的再好也无用。
“不过,除却发狂伤人外,诸位长老无一位显示出龙性。”闻如许微叹,无奈道:“公皙仙君不相信这个结果,索性加倍释放,想直接试出谁能如妖皇一般吸收、净化魔雾。”
毕竟,找到龙族就是为了分担岑厌之安抚魔渊的重任,只消满足这个条件,究竟混有何种血脉也就不重要了。
顾一念神色平静,客观道:“此法极妙,唯独就是狠辣了些。”
那些确实没有龙族血脉的长老,凭空遭受魔雾侵蚀,只能在长久的时间里缓慢恢复,更有甚者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再恢复。
她不是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只是将其放在了更加靠后的位置,想要试过温和手段后再去使用。没成想,公皙瓒兼具狠绝与聪慧,竟是一刻都不歇,连夜就把各色招数都用了个尽。
闻如许神色复杂,语带探究:“玉山君也认同这种方法吗?”
浮空云海整夜动乱,发狂的皆是各族大妖长老,阻拦不及受伤甚至身死的妖侍妖兵皆有之。
顾一念略略垂眸,昏暗中神色不明,并未直接回应:“浮空云海陷落不是一族之祸,若众妖能通力合作、轮流主祭,则各族都能有喘息之机。”
可他们偏偏要明哲保身,把一条刚刚飞升的小龙捧上妖皇之位,以权势诱之,以威势迫之,叫他一人独自承受所有。
岑厌之飞升不过三百余年,那些大妖寿数皆以千计,小妖也鲜有三百岁以下的幼体,整个浮空云海,即便不是龙脉,也定然瞧见过从前的龙族大妖是如何镇压魔渊的。
“岑厌之固然贪图权势地位,那些妖族也未见得无辜,皆是个人选择罢了。”
一语淡淡揭过,顾一念不再提及此事,转笑赞道:“众长老发狂,即刻便会惊动族中守卫,你们竟能在探查的同时还全身而退,实是惊人。”
闻如许静默许久,弱声回道:“逃跑已是不易,公皙仙君说,他没功夫细看,让您想想办法,找出能净化魔雾之妖。”
顾一念:“……?”
好家伙,在这等着我呢。
顾一念头疼不已,只管挖坑不管埋,公皙瓒着实给她留了个大难题。
那些大妖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今夜又分外混乱,甭管真假,只消称病不出拖上几日,龙神祭过后他们自然会离去,介时,便又是岑厌之独自一个面对偌大妖族了。
“妖族上下并非铁桶一个,各族恩怨颇多,若今夜公皙仙君能够重创云虎灵狐二长老,妖皇便有机会打开局面,逐个探查清楚龙脉,而后合纵连横,在浮空云海布下属于自己的势力。”闻如许冷静分析。
黑暗中,两双同样清亮的眸子沉默对视,一挑眉质问,一尴尬住口。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