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气息直喘,抬眸间院外甬道上一个人影撞入眼际,“若是陛下问起,便说来人乃夫人。听到没有!”
也不待中贵人回话 ,陈婉往前走去,边走边提声唤道,“姐姐,你如何在此处?”
李氏从东院女儿处来,原是去西边膳房给孩子准备晚上庆生的鳝丝面的。
这厢见得陈婉奔来,不由扶上她,“妹妹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慢些!”
陈婉甚至跑过了两步,回身时一副落在李氏身后赶上的模样,非迎面而来。
她喘息压声,秀眉愁蹙,“姐姐快走,陛下要暗杀夫君!”
李氏惊愣,尤似未听懂,只本能望向菡萏台。不偏不倚,同疾步出来的赵徵和舞阳眸光撞上。
“方才何人在院中?”舞阳厉问。
“是、是夫人!”中贵人跪首,“夫人止住奴婢通报,奴婢万死!”
“安庆过来!”舞阳急唤。
“姐姐快走,他们不会伤我。”陈婉低低留下一话,似是无可奈何走向母亲处。
一时间李氏魂不附体,血脑僵硬,待陈婉身影从她眼前碎步奔过,黯淡她视线,她遂回神意识发生了何事。
“皎皎!”她灰白唇瓣呢喃,面容血色褪尽,手足颤颤,扶着左右磕磕绊绊奔逃。
顷刻间的变故,所有人都惊魂不定。
“皇兄,不能放她走。”舞阳急道。
赵徵阖眼,道出一字,“诛!”
“别,别扶我了,快让皎皎走,快……”李氏回身看见,天子侍卫已经抽刀拔剑,追奔而来。
“皎皎,快走——”她猛地顿下脚步,声色凄厉。低头看从后背贯胸的长刀,只一把退开身边侍女,“把我女儿带走,让她去找她阿翁——”
中堂引起的声响,转瞬引来苏彦安插在此的死士,和护驾的羽林卫。
赵谨最先反应过来,踢门入内,一把牵起江见月。还未待江见月回神问发生何事,李氏的一个婢女已经少了条胳膊连滚带爬跌入院中,“姑娘快走,陛下要杀侯爷,夫人听到……已、已被灭口……
“阿母——”小姑娘顿时挣开赵谨奔出去。
“阿母!”她穿廊过院,一片鲜红入眼,瞳孔骤缩。
是看见了倒在血泊里妇人。
“走!”妇人已经发不出声音,只用口型传话给女儿。
她前头紧护胎腹的手,已经松下只死死钳住一个侍卫的腿,任由胸口鲜血汩汩蜿蜒成溪,任由被猛踹拉拽,被剑刃割过手腕,最后被一脚踢出数米,横贯胸腔的长刀彻底切断她心脉,她却还是张着手,不知是想再抱一抱团聚未久的孩子,还是想再拦住一个要夺她女儿性命的魔鬼!
最后的意识散尽,她双眼尤睁,一道泪痕划过眼角。
许是欣慰看到了女儿到底还是被人拖拽救走,许是遗憾这声声回荡在天地间的“阿母”往后再也听不到了……
苏彦的死士领的命令是保护,而非刺杀,面对的又是天子,便敢避不敢攻。只夺马抢人,冲出府门,奔上长街。
“我要阿母!”
“我要报仇!”
“我要杀了他,你们为何不杀了他?”
江见月被领头的赵谨扔上马背,二人同乘一骑。
赵谨身躯挺拔,一俯身就彻底护住了她,只一手控她腰腹,一手持缰策马疾奔。
“皎皎,那是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你此刻还手,你阿翁和你师父都会成为乱臣贼子,除非反了……”
秋风啸如犬吠,将赵谨的话一字一句砸入江见月耳畔。
“是吗?” 她似失尽力气,不再挣扎,只喃喃低问。
赵谨长叹一声,默认。
却觉眼前一黑,一阵晕眩,竟是江见月拨开珐琅镯上暗扣,弹出染了松骨粉的卷针,扎他皮肉。
他自个制作藏纳的暗器,自有解药。
只是待他稍缓速度咽下丹药,却见得少女已借这个档口,抽来马侧悬挂的弓弩,转首举弓控弦。
她为江氏女,将标着苏氏记号的连弓弩三发箭矢,尽数射向代表天子的羽林卫,钉死在雍门之上。
“不反何为!”伴着箭弦铮铮作响,她的声音又脆又烈,足矣让周遭所有人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