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思考的时候,孟棠去洗了澡,出来时头发还处于半湿状态,发梢凝聚的水珠很快沾湿她的领口。
虞笙用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干燥毛巾替她擦了擦湿发,一面问:“你在电话里说的遇到了麻烦,具体是什么麻烦?”
孟棠:“艾乐客对我很警惕,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卸下他的防备心。”
为了接近艾乐客,孟棠专门去应聘了海茵剧院的群演,有艾米莉亚暗中安排,这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不顺利的是和艾乐客的接触,他就像一个刺猬,她稍稍一靠近,他就会被禁吓到,钻回保护壳里。
当然这不排除是他营造出的假象,又或者是她天生让人望而却步的冷情,确确实实给他带来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抗拒。
虞笙思忖片刻,“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大概率也不行。”
孟棠还是那句话:“这次的委托你能做到,也只有你能做到。”
虞笙默了两秒,“我试试。”
孟棠轻轻点了点头,第二天早上收到一通匿名电话后,决定提前改变行程:“后天我要回国处理一些事,这里就交给你了,酒店我已经预付了一个月的房钱,你可以继续住着,你需要的生活用品我也替你准备好了,到时候有什么其他需要的,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虞笙笑笑:“你都把我的生活安排得这么妥当了,我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她对柏林的熟悉程度远比她多。
孟棠回国当天,虞笙将艾米莉亚约了出来,先用官方腔解释了句委托负责人变革的原由,然后向她确认,“不管调查出来的结果如何,您都想把艾乐客这段时间反常的原因,用我的方式告诉您的父亲?”
艾米莉亚点头,“是的,不论结果如何。”
虞笙心里有数了,继续问道:“您的弟弟艾乐客他——”
她话还没说完,艾米莉亚态度突然变得尖锐,“他不是我的弟弟,他只是我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艾斯'',他想害我爸爸!”
虞笙想当然地将她口中的艾斯和电影《孤儿怨》里恶毒的女主角联系到一起,一时无言。
“至于他对我父亲的好,全都是因为他想得到剧院!”艾米莉亚的嗓音很高,周围频频有人看过来。
虞笙费了些口舌成功将她的情绪安抚好,“艾乐客是什么时候来到剧院的?”
艾米莉亚一抽一噎,“他13岁的时候。”
“他除了在背后咒骂你的父亲,还有其他行为吗?”
艾米莉亚抬头,“这还不够吗?”
她的肩膀不断向内收紧,“非要让他真的做出伤害我父亲的行为,你才肯信我的话吗?”
虞笙淡笑着摇头,心说是你不肯信我。
之前来找她和孟棠委托的人里很多有一半处于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还有一半是不得已的信任,最为讽刺的是,他们信任她们,同时又惧怕她们,怕她们在调查的过程中,挖掘到一些他们本身不为人知的秘密。
显然艾米莉亚也是如此。
她不信任她,却也只能在抗拒的同时,逼迫自己信任她,信任她会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来。
另一方面,怕被她看穿,于是做出一副强势的姿态,欲盖弥彰地掩下自己的不安和焦虑。
虞笙离开前最后说道:“艾米莉亚小姐,你不相信我没关系,隐瞒我一些关键的事,哪怕你从头到尾都在对我说谎也无所谓,毕竟我的工作不是靠着你单方面的说辞和信任才能坚持下去,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标准,我会按照你的委托任务给出一个最为客观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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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虞笙又认真看了遍孟棠这两周的调查成果,同时在脑子里将与艾米莉亚的对话重新复盘,然后将其中容易忽略的细节,包括艾米莉亚当时微妙的神态反应整理成文字的形式,统统记在笔记本里,完成后,上网买了几张蓝茵剧院的演出票。
连着看了三天,最后一天才等到艾米莉亚和艾乐客的对手戏。
坐在虞笙右边的观众是同一个人,一个非常健谈的老太太,德籍华裔,时不时和她点评舞台上演员的表现,连站在边边角角的配角也没放过。
也多亏她的“多嘴”,虞笙挖掘到不少有用信息,几句搭腔后,她开始无遮无掩地将话题延伸到艾乐客已经离开剧院的大姐麦琳身上。
“几年前我来这看过一次演出,那时候好像还有个叫麦琳的女孩,怎么最近几场都没有看见她?”
“你说的是这剧院老板的大女儿?”
虞笙点头。
“早几年就走了,好像是和剧院老板吵了一架,听说现在正在慕尼黑,还开了一家花店。”
老太太看她一眼,幽幽叹气,“她的表演很有灵气,我很喜欢,放弃话剧太可惜了,不过还好,又来了个艾乐客,她这弟弟可比她还要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