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矾楼的人不少,还有许多脚店采买人过来打酒。
江芃吃到了如愿以偿的时令汤羹,赞不绝口,属实鲜美,鱼脍不属于这个季节,店里博士很遗憾地说这时候的鱼口感不算上品。
淡淡的垂眸自二楼往下看行人熙攘之时,江芃心有感叹白矾楼确实越做越好了。
让店里脚力待会为寿国公府送去一份,送货上门对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的要求,收了银钱之后就悄声应了,忙声恭送。
江芃裙摆拂过楼梯之时,忽听见一处沙哑的低咳,杯盏碰撞后清冽的一声“没事”映入耳畔。
她顿了顿。
福禄问她怎么了。
江芃摇摇头,继续提裙朝下走着。
她想着,回去应该好好喝一碗姜汤,不然若感染了风寒,二姐姐又会骂她。
说着说着又会哭起来。
两种她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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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芃归家之时申时初刻,雨后独有的金虹在西方伴随着烈阳余晖交相辉映,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
晌午时还不觉得,如今外头着一披风已然觉得冷了。
看角门的恭敬行礼,江芃正欲往内走去,太太身边的嬷嬷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挤出一个笑,眼神虽收敛却又忍不住地上下审视着江芃:“三娘子,太太在主院等您多时了,请您过去一趟。”
微风吹着她的鬓发,江芃皱了皱眉,太太关心她本应理所应当,可来得突然总让她心里觉得发毛:“我的裙摆湿了,能否换完衣裙再过去给母亲请安。”
“不必了,娘子只管去便是了。”
“二姐姐在吗?”
“娘子放心,不止二娘子在,连二夫人和三娘子四娘子都在。”
那就真是大事了。
江芃回头一看,福禄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可去搁下牛车的嬷嬷竟还没有过来。
前头是太太身边配房恭敬却又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恭请,身后是嬷嬷迟迟未归。
一切都仿佛暴雨临盆之前聚拢在一处如同纸絮染过墨汁的乌云,平静之下尽数掩藏着汹涌。
“那就走吧。”
主院里鸦雀无声,女使婆子江芃一打眼便知晓全部都是太太亲信,如今全部镇守在外头。
院门大开,自己提裙迈进去的那一刹那,福禄被留在了外头。
房门吱呀一声关闭了。
视线飞速地扫了一眼,人来得属实很全。
除了她娘在祖母那边伺候之外,家里所有女眷都整整齐齐。
江芃的眼睛不笑的时候只觉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如同新月一般,睫羽长而卷,五官没有一处不精致。
人又惯会取悦自己,即便许多人说她脾气怪。
脸颊上梨涡涌现,总给人一种强烈的明媚之感。
可她现在鬓间的发丝被打湿,毛茸茸的蹭起来,头上戴着的朱红缠花钗子也显得无精打采的。
被雨打湿的裙袂干了也能在色泽上分辨出来,更别说裙摆还蹭到了些许泥点子。
眼下她有几分慌乱,整日带笑的眼眸和湿答答地,蒙了一层薄雾,求助地看向江菲,见江菲没有回头,也没有让气氛冷下来,挤出来一个自然的笑,双手交叉行礼道:“给母亲请安,今个来的如此整齐,女儿在外头贪玩玩闹来迟了,实属不该。”
“请母亲恕罪。”
“三娘子年岁渐长,将要及笄也是大人了。”一声叹息自上方响起,说到情至之处还衣袖遮脸,拭了拭泪花。
“我是你的母亲,虽说是后来的,却也不得不多说几句,贪玩可以,但你若做些别的,却不能容你。”
江芃眉头一皱。
“母亲是何意思?”
“今日和二嫂还有二姐姐一同出门,是早就已经约好的时辰,因为二嫂不耐热,二姐姐要回府看账簿。”
“我便在大相国寺多留了一会儿,又去景明坊白矾楼那里尝了一下新鲜的菜式,这才回来晚了。”
她拧着眉,本能让她讨厌现如今的氛围,却又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慢条斯理一五一十地解释分辨。
江芃向来是不善辩解,不会旁敲侧击。
又怕说不明白,补上一句:“母亲若有疑问,二姐姐和二嫂皆可以作证。”
二嫂从善如流,娉娉婷婷地站了出来,那张找不出错的脸上笑得温婉:“三妹妹,我和二妹妹可以为你一同做证在大相国寺分别之前,咱们都在一处。”
“可在母亲,却无法为你担保,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尾音延长,在“一个人”那里放下了重音,格外地醒目。
“若是与人私会,连累我们帮你,那就不好了。”
江芃看向江菲,那边二姐接到了她望过去的眼神,踌躇一瞬,扑通一声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