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讲道理、破坏规则的人能够从中获利,又不会受到惩罚,这世上不讲道理的自然越来越多。
人本来就有逐利的本性。
但这世上终究还有讲道理的人。
沈约就是其中的一个。
崔念奴自然看出这点,认定沈约没有把柄,不过是虚言恫吓,这才始终如绵里针般抵抗。
被沈约说破心思,崔念奴暗凛沈约的清醒,轻声道,“这世上没什么天衣无缝的手段,清者自清。”
她将话语说的很委婉,但也提示在场的人,她绝对是无辜的。
“因此你否认利用紫金酒铺的酒对我进行暗算?”沈约问道。
崔念奴摇头道,“奴家不知道沈公子在说什么。”
哪怕沈约也不能不说眼前的这个女人绝对狡猾、心细,他随口一问,崔念奴若是简单的否定,那就证实她知道命案,这本来是个破绽。
崔念奴没有上钩。
“那你自然否认,是你派人将紫金酒铺的人毒杀的一干二净?”沈约再问。
蔡攸皱了下眉头,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命案是什么。
崔念奴轻掩檀口,满是吃惊之意,“紫金酒铺的人死了?这怎么可能?”
韩世忠见状,本来就动摇的判断更是瓦解,从他的角度来看,崔念奴实在是无辜之人。
沈约只凭茶博士碰到铃儿一事,就断定崔念奴是幕后真凶,在韩世忠看来,绝对证据不足。
倒不能因此说韩世忠轻易的被女人蒙蔽,事实上,沈约的很多判断,本来不在他们的考虑中,也无法对他们说明。
沈约始终盯着崔念奴。
崔念奴柔弱如水,可骨子里面看来是冰,面对沈约的凝望,崔念奴没有畏惧,只是略带调侃道,“沈公子为何这般看着奴家。难道奴家……”
说着轻抚脸庞,似乎有些不安妆容是否妥贴。
沈约一字字道,“我收回方才的判断。”
蔡攸轻舒一口气,“沈公子,这件事交给开封府去办理就好。术业有专攻,沈公子何必自找麻烦?”
他终于忍不住暗刺了沈约一下,自然是想说——你忽悠天子在行,但办案还是免了吧。
沈约根本不理蔡攸,继续凝望崔念奴道,“我本来认为你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为金人做事,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一言落,众人勃然变色。
韩世忠、梁红玉相顾骇然,他们只以为崔念奴或许和方腊贼人有关,哪里想到过一个青楼的花魁,会和金人扯上关系。
崔念奴终于有了分不安,强笑道,“沈公子,你的联想似乎过于丰富。你真是得不到奴家,就想毁去奴家吗?”
沈约淡然道,“要毁去你的,是你自己。你的聪明,葬送了你最后的机会!”
见蔡攸欲言又止,沈约道,“蔡大人想必知道,沈约所至,如天子亲临!”
蔡攸色变,终于还是点点头,他早听到过这件事情,觉得异常荒唐。
沈约沉声道:“那沈约今日宣告,凡和崔念奴勾结者,以卖国罪处置!”
蔡攸身躯颤了下。
崔念奴倏然变色。
沈约紧盯着蔡攸,“蔡大人和崔念奴什么关系?”
蔡攸权衡再三,勉强道,“沈公子,这其中想必有什么误会?”他终于有些怀疑的看向崔念奴。
卖国罪的帽子绝对遮天,可若非有着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轻易对旁人扣下这个帽子。
几年前的“海上之盟”正让宋金同仇敌忾的灭了辽国,宋金两国关系在外人看来,绝对处于最稳妥的蜜月关系,分化两国关系的指证,若不属实,那砍头也是大有可能的。
沈约若没有点底牌,如何敢说出这点?
“我在问,蔡大人和崔念奴有什么关系!”沈约冷然道。
蔡攸微有惊慌,“本相不过效仿苏坡仙之举,和崔……小姐谈论琴棋书画,和崔小姐又能有什么关系?”
为了稳妥,他推出苏东坡做挡箭牌。
朝廷的宰相逛青楼,听起来像个笑话,可历史上,更荒唐的事情也有。
唐时的杜牧就以“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流传后世。
到宋朝的苏东坡的时候,文人墨客非但不觉得逛青楼有问题,其实都以在青楼留名为荣,蔡攸暗想苏东坡都是如此,本相和个花魁谈心也是可以被谅解的。
除非你沈约去追究死去苏东坡的作风问题!
听到沈约指定崔念奴和金人勾结,蔡攸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约的指控是真是假?他借天子之名做这项指控,其中蕴含的诸多问题,让蔡攸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
“看来蔡大人不想和你崔念奴同舟共济了。”
沈约哂笑道,“因此崔小姐可以收起狐媚众生、蛊惑世人那一套了。”盯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崔念奴,“你身为燕子,为金人做事……”
看得到崔念奴听到“燕子”两字时眼中闪过的寒光,沈约不留情道,“这本来没什么问题。两国交锋,各为其主,难言对错。手上染了血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这不是一个完全讲道理的世界,可你命人毒杀紫金酒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