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像是人们下葬时掩在棺材上的尘土,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埋葬了一个人的一生,埋葬回忆,欢乐,悲伤,埋葬仇恨与爱情。
井田桧是个很好的打手,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老师。
我记起他,是在他们入住两个星期后的一个雨天。
我站在教学楼下的屋檐下,望着天,身边的同学一个一个被接走,直到最后同班的小山同学也跟我说了再见了。我依然静静靠着墙等着。我可不是在等谁来接我,应该···谁也不会来接我吧。
我这样想着,盘算着雨什么时候停。
当我在小学门口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一个略略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没有了他儿子小小的身子作陪衬,他好像也显得不是那么高大了。
他是个木讷的大个子,不善言辞,也不是什么善类。上个星期他把隔壁的山野先生揍成了重伤。妈妈只好去道歉,表示愿意承担所有的医药费,谁知道对方反而诚惶诚恐不敢接受。之后山野先生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哪怕他就住在隔壁。
我对此表示很愉悦,因为之前那个山野老是对妈妈说些猥琐下流的话。
可是这不代表我就会接受那个男人。相反,我更加讨厌他了。
因为他代表着武力的绝对强大。这样的强大,可以无视秩序。
就是这样的强大,让我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的弱小而感到羞耻。即使我恨着那个女人······但她也是该由我的父亲。。。或者是我,来保护的人。
我固执而冷漠的坚持站在原地,他也好像并不着急,不言不语的陪我站在雨里。我毕竟站在足够宽敞的遮挡物下面,而井田···他早就淋得半湿了。
我已经了忘了我是为什么放弃了和他的对峙。也许是因为我意识到我根本没有可能赢过眼前的这个男人。
最后我还是跑过那段倾盆大雨,跑到他的伞下。我努力的和他保持距离,又不至于让自己淋到雨。他意识到这点,把伞往我这边送了送,于是他的右边有一大截露在伞外。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以为这样的沉默会一直持续,但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放缓了步子。我疑惑的看他,他问我:“你···想要和我学习自由搏击么?”
我感觉一条冰冷的蛇爬上了我的后背。
我记起他了。
那个时候他常常站在爸爸的身侧,面无表情,所有的信件包裹都由他先做检查,然后才递给我爸爸。那个时候我很怕他,可是爸爸笑着对我说,百合子,不要怕桧哦,以后你会跟着桧学功夫呢。
我向别人打听桧是谁,爸爸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告诉我,他和桧都是爸爸的保镖。可是爸爸说不是,怎么是保镖呢K,你和桧都是我信任的人呢。百合子以后还要拜托你们。爸爸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可我就是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总是在这时候紧紧地抓住爸爸的衣角,我怕他丢下我。而最终,他的确丢下我了。
我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加快了脚步。他也并不急于要知道我的回答,只是跟上我,帮我挡雨。
到家之后,妈妈跑来迎接我们,不,应该说是迎接他。她发现他的肩头湿了一大块,连忙去找换的衣服。转身之前,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想并不是因为她不爱我,而是因为她在这场我和继父的较量中偏向了后者,所以我们的感情才会渐渐冷淡,一直到后来,好像她不是我的母亲,而我也不是她的孩子。
好像我只是借宿在这个温暖的家庭的一员。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下去,因为一次一次我们之间的细微的冲突,因为这些冲突中她的偏袒和私心,一次一次累积,一次一次摧毁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过去。直至那些感情在时光中溃烂,消散。
时间这样静静流去,一切这世间的挣扎与妥协都终将被遗忘。
我竟然也已经十五岁了。
而这一辈子,我像每一个十五岁少女一样,眼里除了自己容不下别人。
我终于能够肆意的活着。像我曾经的姑姑一样。
我从十一岁的那个雨天开始,和井田学习格斗。我这辈子以来第一次这么拼命。我每天跟他打三百个直拳,一百个正踢,一百个侧踢,2000米变速跑,以及对战若干,我几乎把我上学之外的时间都用在训练上了。
井田老是在我训练的时候走神,有一次,我打完了三百次直拳之后喘了很久,他仍然看着我,然后他说:“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谁?”我问他。
但他并不回答我。
我想他说的是那个叫K的人,不过更可能是····我的父亲。
那时候我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回东京,我要去找他,去找我的父亲。
我一直以为,在那之前,我会一个人,一个人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中斗争,在认同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