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风就此留在了北晋城。
夏定邦对他很是礼待,加之他那天人之姿的好相貌,城中渐渐有了传言,说魏凌风是夏将军替他女儿择的婿,等这场仗打完便可吃上夏小姐的喜酒了!
夏烟很久之后才知晓这一传言,彼时那子虚乌有之事早已传得有鼻子有眼,说魏凌风原是夏将军故人之子,为奸人构陷,不得已背井离乡,投奔至此。夏将军感念故人之情,又见那魏郎君文韬武略一表人才,是谓可造之材。家中恰有一女,年方二八,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与魏郎君甚是相配。遂有意提携,只待魏郎君立下军功,方才放心将自己娇养了十六年的爱女嫁与他为妻。
也不知这传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夏烟初听只觉心如擂鼓,仿佛将自己那暗藏在角落中,隐匿着的恋慕剖了出来,令她一想到魏凌风便觉惶恐,怕他觉出她对他躲闪背后藏着的羞怯,又怕他为流言所困介怀她的存在。
她总能在父亲身边看到他,他喜欢穿月白色的衣服,在西北黄沙中,仿佛一缕来自江南的温柔的风,令她总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一眼他。
可她偷看的本事太拙劣,总是能被他发现,如同初见那般,他会轻轻扯起嘴角,仿佛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
她承认,自第一眼她便喜欢上了他,此后的每一眼都叫她相信那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她这正主都沦陷了,也怪不得旁人笃信。
少女怀春,怎么藏都藏不住。
她从前也会等爹爹回家,但从不会在爹爹回家后再瞧一瞧他身后可有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烟烟可是烦了爹爹,怎么见着了爹爹反倒愁起了眉?”夏定邦最疼这个女儿,自然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夏烟方才意识到自己面上的失落有多明显,竟连爹爹都这么说,白皙的面颊攀上了红,磕磕巴巴地解释道:“爹爹说哪里的话,女儿怎么会不盼着您回来,只是……”
“只是今日不见凌风,是不是?”夏定邦朝夏烟眨了眨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夏烟的脸更红了,她别扭地转过头去,嗔怪他胡说八道,夏定邦只是笑,在女儿两只耳朵都红成虾子后方才告诉她实情:“凌风受伤了。”
“他受伤了?伤着哪儿了?伤得可重?大夫可有瞧过?”
一连四问,夏定邦一一作答:“中了箭,伤在右肩,瞧过大夫,大夫说要将养三日。”他又道,“烟烟,你若想去见他,可曾想过为何要去见他,以何名目,以何身份去见他?”
夏定邦似乎早已洞明了夏烟的心事,他注视着夏烟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烟烟,他会是个好夫君。”
父亲上一次这么认真地望着她是她七岁那年,他带她来西北的时候。那时父亲也如此刻一样,深沉的眼里装着她懵懂又天真的模样,“烟烟,相信爹爹,爹爹会在北晋为你们母女搏出一片天。”
夏烟从来都不怀疑她的父亲。
可惜魏凌风演技太好,竟骗过了父亲,叫父亲真的相信他会待她一生一世,事事安好。
他啊,委实狡诈。
*
魏凌风独自一人居住在北晋城内,离夏府很近,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夏烟便来到了他的院门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鼓起勇气敲响了他的院门,又等了许久,那暗沉的木门方才有了动静——
微微破开的一道缝,朝阳从那缝中透了进去,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落在他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上,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穿过云深雾重,缓缓落在她面前。
夏烟张了张口,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声开口道:“魏公子,我是……”
“吱呀”一声,他打开了门,唤她,烟烟。
幸得帷帽遮掩,否则定会叫他瞧见她的脸有多红,叫他知道她因他这一声“烟烟”有多惶恐无措又羞涩欢喜。
魏凌风似乎也察觉到唤她乳名的冒昧,顿了顿,道:“夏姑娘,在下多有唐突,还请您……”
夏烟赶在他向她道歉前先开口:“没有,你可以叫我烟烟。”
她似乎比他更勇敢。
夏烟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迈进了他的院子,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家,一进一出的小院子,却收拾得极为整洁,一草一木皆是井然有条。
“我听父亲说你受了伤,我……我想来看看你,还有……大夫说你受了伤要好好将养,所以我做了些吃食,想……叫你尝尝。”
夏烟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竟会来到一个男子的家中,声声句句向他吐露自己的情意,就像把一颗心捧了出来送到他面前,无论他要还是不要,她都要让他知道她对他的喜欢。
她等了许久,或许又只是片刻,她已然记不太得那究竟是多少时刻,他终是接过了她手中的食盒,对她说:“烟烟,谢谢你的心意。”
“小妖怪,你说,他谢我什么呢?谢我喜欢他,还是谢我愚蠢,竟这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