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她转醒了几次,只看到一双明亮净透的眼。
头依旧昏昏沉沉,她听到父亲对救命恩人的道谢,以及姐姐哭哭啼啼的声音。
这次落水她大病了一场,在床上一躺就是三个月。
而姐姐每天都会来同她说话,心疼地看着她。
在姐姐的话语中,她知道了救她的人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名唤刘子昂,说等她身体大好,再一同去登门道谢。
若仪拍拍胸膛道:“那必须,我的救命恩人,理应我亲自道谢。”
说着又一阵咳嗽。
终于盼到身体大好那天,她拉着姐姐和母亲一同来到刘府,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那人身着暗红锦袍,面容俊秀,一双剪水眸中似有柔情万千,他淡淡地朝若仪行了个礼,若仪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她小声对姐姐说:“姐姐,他生得真好看。”
姐姐笑了笑,抱歉地看着少年,意思是妹妹还小,望见谅。
“救人乃是举手之劳,司姑娘不必客气。”
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对姐妹,不知为何妹妹却带着面罩,不露出真容,听闻她们乃双生子,想来容貌也大差不大。
那日他只忙着救人,并未怎么注意落水之人容貌,再加上发丝遮挡,他并没看清司若仪相貌。
少年问出了心中疑问:“听闻两位姑娘是双生子?那模样应当也极为相似?”
此话一出,若仪安静了不少。
她与姐姐样貌别无二致,除了那块胎记。
匆匆结束话题后,她回到了家中。
她对着镜子一遍遍地上着脂粉,却怎么也盖不住那一大片暗紫。
丑陋,骇人,可怖,恶心。
她从未如此地迫切地想让胎记消失。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一辈子都别看见胎记。
可总是事与愿违。
在半年后的茶楼上,她的面罩被人狼狈掀开,丑陋的胎记还是暴露在了刘子昂眼中。
司若仪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
刘子昂错愕地看着她,眼中是惊恐、畏惧和鄙夷。
若说枝上早已缀满厚雪,摇摇欲坠,那么刘子昂的眼神,便是雪崩前压垮枝丫的最后一片雪花。
司若仪知道,心中有根弦断了。
果然,胎记永远无法被抹灭,就像恶鬼永远不能照在阳光之下。
以往姐姐总是教导她,只要生性纯良、温柔敦厚,便能无愧于天,受人敬仰,无需在意胎记。
可现在她却发现,全是假的。
明明……她还是会被当成异类。
*
“她脸上有脏东西!她是怪物!!”
“这叫丑八怪!又丑又蠢的丑八怪!”
“丑怪物,滚开!!滚开!!”
“哈哈哈哈丑八怪哭了哈哈哈,更丑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怪物也会哭吗?你快看,这是个会哭的怪物!”
“……”
幼小的女孩躲在墙角,低头用手挡住右脸,哭着说:“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
司若灵猛地从床上做起,头上大汗淋漓,面颊满是泪水,她喘着粗气,声音痛苦:“我不是怪物……”
幼年的记忆猛然袭来,彻底击垮了她多年来看起来坚硬的伪装。
“姐姐说过,只要品行端正,就可以盖过外貌的缺憾……姐姐说过的……呜呜呜。”
她只相信姐姐的话。
她装成不在乎的样子,刻意让自己愚钝、不计较、大大咧咧,将这份恐惧、自卑、嫌弃,深深地藏在心底。
可在此时,她的伪装早已溃不成军。
“姐姐……我要去找姐姐……姐姐……”
司若仪紧紧抱着旧布偶,泪眼跑去隔壁厢房,急得连鞋都忘了穿。
司若灵原本正睡得香甜,开门关门的窸窸窣窣声音,让她睡得有些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她翻了个身,悠悠转醒,却一睁眼就看到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人。
脸上可怖的胎记,让她看起来像从地狱而来的鬼怪。
“啊!”
她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若仪还僵在原地。
她清楚地看到了,姐姐眼中的害怕和惊悚。
她的世界,好像忽然坍塌了。
披着外衣的司母闻声赶来,被黑暗中的若仪吓一跳,随即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你姐姐房中做什么?”
“若灵,灵儿?怎么了?”
司母见唤几声都未响应,点了灯才发现若灵脸色惨白,满头虚汗。
“大夫!大夫!快叫太夫!”
随即,她恨恨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