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没等完全暗下来,拥挤的山洞里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雨势似乎渐渐小了些,细碎的穿林打叶声以一种缓慢的节奏应和着陈无双的呼吸,一连轻声背诵了近三个时辰《春秋》的少年不光没有觉得疲惫,反而在心神皆静的状态下迅速恢复了先前所消耗的神识,并且清晰察觉到黑衣老妇至少在这片林子上空徘徊了三四次,甚至离洞口仅有十三四丈距离的地方,茂密草木被剧毒腐蚀一空,露出了被墨绿色浸染的泥泞地面。
察觉到陈无双的声音停下,墨莉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掌,低声道:“外面好像天黑了。”坐在洞口处的常半仙伸手拨开草丛往外探了一眼,道:“还没到天黑的时辰,只是阴雨绵绵分辨不出晨昏。”沈辞云动作幅度极小地活动了两下肩膀,感受着经脉里充裕的真气,道:“大家应该都恢复了真气,无双,咱们是继续躲一阵还是往南走?”
少年低头沉吟了片刻,手指从那截莫名其妙长出两尖新芽的翠竹上抚过,“两炷香之前,那妖妇刚刚从此处转了一圈,朝西边去搜了。顾知恒只说两天之内不会亲自动手,咱们最好能够在明日天黑之前赶到越秀剑阁附近···不能再等了,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邋遢老头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半弓着腰迈出洞口,几个少年跟在他身后走出山洞,都看见了不远处被黑衣老妇毒灭的一大片草木,脸色各自有了轻微变化,彩衣的目光更是连连在常半仙背影上打转,她没见到最后进洞的老头儿是布下了何等精妙阵法,竟然真能隔绝气息瞒过八品修士的灵识去,而且陈无双等人显然是司空见惯的样子,对此既不惊讶也不好奇。
常半仙平伸在胸前的手掌屈指一招,六枚铜钱立刻乳燕投林般飞回了他手中,“趁夜往南飞,老夫布阵的灵石已然全部耗尽,再没法子用障眼法阻拦追兵,你们都收敛些剑光。”说罢抬头看了眼阴沉昏暗的天色,越过沈辞云拽住白衣少年当先御空而起。
几乎是谷雨四人御剑跟上去的同时,远在西方七八里之外的黑衣老妇就眼神一变,灵识与那瞎子少年体内跗骨之毒的感应又重新出现,只是比之前微弱了不少,她猛然停住身形返身朝南追去,冷笑道:“小子奸猾!”
即便沈辞云刻意收敛了剑光,可从远处看去他跟墨莉的两道湛蓝剑光仍是清晰可见,尤其是在这种将黑微黑的时候,彩衣纯白色的剑光如同划过漆黑深夜的一颗流星,根本不可能不被人看见,而且修士御剑难免会有真气波动外溢,因此常半仙索性刚一升空就铆足了劲冲刺,压根不管身后其他人的动静,他脚下的六枚铜钱光芒极淡,倒是不容易被人看清楚。
朝南飞出去不到二十里,陈无双散出去戒备四周的神识就同时发觉了两个方向的异常,从西边追来的气息中有一道极为熟悉,是交手过数次的黑衣老妇,而南面正前方也有四股修士气息,正是曾跟南疆玄蟒一起拦在山谷南侧山上的那四人。
少年轻轻拍了拍常半仙肩头,邋遢老头立即会意稍稍放慢了速度,沈辞云跟谷雨一左一右并行于身侧,他们二人知道这时候陈无双绝不会无缘无故慢下来,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公子?”白衣少年皱着眉语速极快问道:“前面拦路的那四个三境修士身上都有伤势未愈,谷雨,你全力出手能不能自己解决?”
若是正常情况下,就算谷雨学的是司天监威名赫赫的青冥剑诀,陈无双也不敢轻易冒险让她以一敌四,但现在一是那四人先前各自受了六品剑修一剑,神识感应中他们不光身上有伤,气息也不稳定,显然没有丹药相助,真气没有完全恢复;二是一路上还不知道黑铁山崖安排了多少阻拦,黑衣老妇又正往此处追来,能让沈辞云等人保留实力才好随机应变。
谷雨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根本没有片刻考虑就点头应允下来,“公子放心。”陈无双又嘱咐道:“用不着拼命,辞云见机不对必然会出手助你。”少年生怕一根筋的侍女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事情,而不顾自己生死舍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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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云没等说话,就见谷雨从香囊中摸出两粒丹药含在嘴里,“如果公子说的,是先前在山谷外埋伏的那四个人,我有把握只出一剑就将之击退。”陈无双诧异地一挑眉,侍女很少这么信心十足地说话,旋即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问了句:“剑仙庙?”
说话间常半仙已经看见了四个蒙面人朝他们迎面而来,为首的人双手中各握着一柄流光溢彩的银钩,“来了!”谷雨轻声一笑,右手五指一张握住脚下腾起的佩剑,沈辞云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溢出一种不属于司天监弟子的剑意来,偏偏这种剑意他在十年之前还毫无修为的时候就曾感受到过,瞬间不可置信地凤目圆睁,“这是···”
“晚辈斗胆,借逢春公余威一用!”飞在最前面的谷雨上半身微微前倾,猛然将自身灵识压缩至极限,而后配合那股刚出京不久时从剑仙庙得来的最后一丝剑意骤然迸发,经脉中真气如同汹涌江潮忽而冲毁了堤坝一样渲泄,一道刺眼的青色剑气光柱从她手中佩剑电射而出。
稍微落后几步距离的彩衣骇然看着眼前一幕,青冥剑气她见过,可没见过青色剑气一脱离剑身就有了变化,随着佩剑脱手而出,谷雨体内好像释放出一股强横、倨傲、目空一切的伟岸气息,白衣侍女身前数丈的虚空中,凭空绽放出一朵直径将近两丈的巨大花朵,由青色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