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多得是难以揣度预料的事情,自称十一品卦师的邋遢老头也不是卦卦皆准。
陈无双在仅剩不到三十丈的小路上越走越是迷惑,似乎剑山这座阵法的所有手段都在前面的那七十丈中用尽了一般,明明还能清晰感知到身周和头顶还有无数剑气横空激荡,却都好像对这个即将踏入山门的白衣少年失去了任何兴趣,没有一道是朝他而来,甚至有意避开他所在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这种隐隐被人轻视的感觉既让他有些恼怒,也暗自庆幸,但心里的防备片刻都不敢松懈。
直走到那破败不堪的山门近处,陈无双才感觉到一种压力,像是身前有一个境界不弱的修士正手持一柄锋锐利剑指着他,稍有异动就会悍然出手。皱眉仰头放出神识,识海中好像被一根细针狠狠扎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所感受到的压力,是来源于山门牌匾上那两个大字。
剑山。
大周建国以来文人书生多用书写更为流畅迅速的小楷,这种古篆大字极为少见,陈无双明明不认识这种字体,却自然而然就知道写的是什么,好像从生下来就该知道其中含义。古篆大字的笔画极为繁复,少年不敢贸然再抬腿迈步,只迟疑了片刻就大惊失色,他在河阳城穷酸书生家顿悟那次曾在识海中见过,春秋二字化为十八道剑气而后劈开混沌,从而有感生出胸中剑意,这事说出来只怕都没人肯信。
剑山两个字的繁复笔画,顷刻间如同挣脱了牌匾上刻痕的束缚,在虚空中聚拢成一道有如实质的剑气由上而下干净利落地斩落,一瞬间陈无双就感受到了其力道之强横甚至还在谷雨全力出手之上,这一剑有四境七品修士之威势,其浩瀚苍凉的剑意倒跟陈仲平多少有些相似之处。
生死攸关不容多想,陈无双低喝一声,迅速将丹田内所剩的全部真气外放而出,在剑气斩落之前间不容发地灌注进护体屏障之中,同时双腿微微半蹲蓄力站稳准备咬牙硬抗,旋即就被识海中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剧痛,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那道剑气,并没有斩在陈无双全力施为的真气屏障上,而是毫无阻碍地斩在他识海之中,仅这一剑,若不是少年所修功法抱朴诀极为殊异,区区三境修为就把灵识尽数凝为实质的话,就会当场被震散识海,不死也得后半生都变成痴傻之人。
所幸一路走来消耗的只是丹田内的真气,识海中的神识几乎未动,否则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离奇剑气,陈无双只怕立时就得被一击重创,难怪裴锦绣嘱咐说,这剑山阵法遇强则强,连五境十二品的任平生都不可能强行破阵进山。
从被陈仲平带回京都司天监修行抱朴诀以来整整十年有余,白衣少年见过的五境高人远比世上其他三境修士多得多,白马禅寺的四大神僧、风流倜傥的太医令楚鹤卿、坐镇观星楼的陈伯庸这些人都暂且不提,甚至还得过睥睨天下的当代剑仙苏昆仑亲口指点,但这种能无视修士真气屏障抵御而出乎意料斩人识海的剑气,压根闻所未闻。
由此一剑,便不难想象万年之前这座耸立天南的险峰上,是有过何等强大的一个修士门派,如今再去想那庇护了世间百姓无数载岁月的剑山阵法,就不算出奇了。喘了几口气,识海中被震散的神识才慢慢又恢复凝聚起来,先前感受从破败山门上感受到的那股压力也随之消失,等剧痛渐渐平复下来,陈无双终于迈进了小路尽头的山门之中。
一步如同跨越了一个世界。
右脚刚一落地,就听见谷雨惊喜地叫了声公子,原来同样各拿了一枚铜钱进山的其余五人,已经一个不少地在等着他,林霜凝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拿着一根树枝胡乱勾画,瞥了一眼轻声道:“无双哥哥真是笨的可以。”墨莉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如雪白衣没有丝毫凌乱,才彻底放下心来,微微笑道:“常老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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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无双心下一松,把手里一直攥着的铜钱放进自己那枚储物玉佩之中,放出神识一探,就发现六人正处在剑山主峰半腰以下的位置,附近察觉不到其他修士的气息,想来是因为所有人都从越秀剑阁口中得知了不能擅用真气的事情,“三天时间,从哪里开始找?”
进了山就体会到了剑山主峰有多大,想在无数藏剑中找到逢春公的焦骨牡丹和那柄却邪剑,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沈辞云摇摇头,已经开始想念一向运气极好的许悠,倒是林霜凝扔掉树枝拍拍手站起身来,出声道:“人往高处走嘛,当然是顺着山势往上边走边找。”
谷雨跟墨莉自然都没有什么意见,陈无双去哪里她们二人就跟着去哪里,沈辞云征询地看了眼彩衣,笑起来脸上出现两个浅浅酒窝的黄衣少女点头答应:“那就听林姑娘的,想来这些日子她也跟常前辈学了不少本事,总比咱们在山里胡乱转强得多。”
陈无双暗暗将神识缓缓灌注进揣在胸前的那颗古怪珠子中,感觉与其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玄妙联系,不动声色笑道:“霜凝,头前带路!”古灵精怪的少女见自己的意见被众人采纳,欢喜地当先朝山顶方向走去,从外面远远看着险峻绝伦的剑山主峰上,满是错综复杂的小路,落脚处极为平坦和缓,比少年爬过的拜相山还好走一些。
墨莉有意无意地落后几步,谷雨面带笑意快步追上林霜凝,腾出位置来让她跟自家公子并肩走在几人最后面,六人分成两两并肩的三组,各自间隔着一两丈距离放出自身灵识仔细探查周边情况,没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