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输了钱准备在三人身上大挣一笔的戚老四失望,身着白衣的陈无双做人做事很是大方,出手就是一张盖着户部大印的二十两面值银票,忙着回身招呼来两个一高一矮两个精瘦汉子帮忙,放下搭板引着骑马的贵人们上了船,解开缆绳在亭子里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中顺流缓缓而下。
肥水不流外人田,戚老四叫上船来帮手的汉子一个是他堂兄弟,另一个则是他小舅子,两人都是熟知水性的行船好手,从光着屁股就开始在江上讨生活,私下里喝了酒也常跟人吹牛说自己有个混江龙的外号,龙不龙的暂且不说,操网打渔倒确实有些门道,站在船尾一网抡圆了甩出去,再提起来就拢住七八尾活蹦乱跳的江鱼。
靠水吃水的人家都笃信大江大河里有主管一地风调雨顺的龙王爷,既然是以摆渡为生就得讲规矩些,偶尔甩两网捞几尾尝尝鲜不打紧,一行有一行的忌讳,春天正是江鱼怀籽的时候,心有敬畏便不敢做得太绝户,矮一些的汉子蹲下身挑了尾约莫四五斤沉的鱼留着熬汤给客人尝鲜,其余的又都扔回水里放生,一命二运三修行,四积阴德五读书,这种事做起来可比读书容易多了。
说是操船,眼下拖着半锚在云澜江顺流缓缓向下游,戚老四倒无事可忙,嘱咐高个汉子把住船舵控制好方向不偏不倚,自己却撸起袖子拿了把尺余长的窄刀,平着刀刃从鱼尾处逆着三两下刮干净鳞片,先是在鱼尾上半寸处划了一刀放血,而后麻利地开膛破肚收拾完,就在甲板上拿铁桶填柴点火,架上锅炖汤,正值大晌午头,长成天仙模样的姑娘也得吃饭。
或许是云澜江里的水流比洞庭湖更湍急的原因,江鱼肉质比湖鱼更紧实些,墨莉轻移莲步上前看了看奶白色咕嘟着泡的鲜鱼汤,倒真是比官卖时候那年老艄公炖出来的味道更浓郁,不知茶米贵的少女觉得,就这锅鱼汤已经对得住陈无双那二十两银子了,更出乎几人意料的是,船上竟然有能用来喂马的上好草料,戚老四抱出一大捆还带着水珠的草叶来放在船舷一侧,笑道;“远近四五十里就属小的这条船大,平日里经常来回在江上送公子这般骑马坐轿的大人物,草料新鲜,亏待不了您几位的坐骑。”
沈辞云很是满意,有许家小侯爷几个月前亲自送来的厚厚一摞银票在手,穷家富路,他倒比司天监嫡传弟子还有钱,轻飘飘一伸手,又是一张银票,戚老四欢天喜地接在手里趁着低头道谢瞥了一眼,乖乖,五十两啊,这几个少年都是什么来头,比那楚州都督府的千金可阔绰多了,这一趟船跑完,挣下的银子别说过日子,托人说说亲事再娶一房都够了,忙揣进怀里,开始添油加醋地讲起来云澜江古老相传的传说故事来,说不定听得高兴了,那两位公子还得再赏。
“估摸着几位贵客不知道,这云澜江啊,是进了咱们云州界才叫云澜江,肃州那帮腮蛋儿常年通红的土包子起不出这等名字来,说是叫走蛟大河。嘿,这名字听着俗气,但说起来也有些来历,都说是蛇大成蟒、蟒大成蛟,蛟要是想化龙,就得挑一条大江大河顶着天雷入海,若是有修成气候、道行了得的,入了沧海才能在肚子底下长出四只爪子成就龙身,再回来找个大江大湖的藏身,便是能号令风雨的龙王爷了。”
戚老四讲故事的水平在陈无双听来可不太够格,京都繁华之地里能在茶楼酒肆混个衣暖酒足的说书先生们,那一开口就是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个个都称得上博闻强记见多识广,陈无双几年前还曾特地在其中挑了个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赏了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让他去试一试科考,说不定无心栽柳能在朝堂上扶植个有趣的亲信,好给那些天天揪着他顽劣言行不放的御史们找个斗嘴的,没成想那说书先生收了钱连夜卷铺盖卷跑了,要不是指挥不动陈叔愚统领的玉龙卫,非得抓回来扒光了扔到街上去让他好好现一现眼。
墨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在东海孤舟岛住了十几年,巨鲸恶鲨之类的上不了岸的海里凶兽算一算是见过不少,但龙这种不好判断该归为神兽还是凶兽的种类确实无缘一见,好奇问道:“戚四哥,你常年在江上,见过走蛟?”
戚老四看起来铁骨铮铮一条硬汉,闻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小的可真没见过,听老人们说这种事百年难遇一回,要是见着的那条大蛟最后能入海成龙,就能跟着沾上气运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可要是见着的大蛟被天雷劈死在江里,说不得就得霉运缠身灾病不断。嗐,小的要真有机会倒想亲眼看一看,都说前些日子有人亲眼看见过的那条黑色大蟒就是蛟,他们懂个什么,头上生出两角来的才是蛟,没角的便是长得泼天一样大也还是蟒。”
陈无双喂完马就一直站在船舷边面朝辽阔江面不言不语,沈辞云微微皱眉,问道:“戚四哥,你先前说有人就在这云澜江里见过那黑蟒,怎么还敢在江上行船?不怕遇上了有危险?”
戚老四得了七十两银子的巨款,早就达到了目的,但总不好当面承认之前故意张冠李戴,把有人在楚州看见黑蟒的事说到云澜江上,略带尴尬嘿笑两声,道:“小的一家老小几口人就靠这条船过活,怕是怕,总得养家糊口,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不说这个,您瞧瞧,这鱼汤里我放了几块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