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紧锁的眉头,沉重得好像一座山峦。
佩剑当空一横,手诀变幻间迅速真气外放凝成屏障,一大片迷蒙青光迅速出现挡在身前,阴风打着旋撞上来,上百把锋利短刀不分先后,或刺或劈、或砍或撩重重击中光幕,荡起层层涟漪凌乱四散开来。
闷哼一声,谷雨连连虚空倒退下降数步,咬着牙伸直双臂才勉强接下这一击,下唇角已经渗出鲜红血迹。
陈无双惊道:“四境?!”
肃州那种偏僻荒凉的所在,阴风谷这样的弱小门派,竟然有四境修士?加上先前那两个三境的蒙面人,这阴风谷···不容小视啊。
黑衣人虚空踏前一步紧逼而上,冷笑道:“杀了你二人,正好祭炼本座百煞刃。”
谷雨解下腰间香囊扔给自家主子,急促道:“我拦他片刻,公子快走!”
黑衣人双手伸出衣袖,枯瘦的十指疾速变换几个手诀,上百把一尺长短的直刃短刀从黑雾中现出形来,阴寒刀刃锋芒毕露,将二人围困在当中。
“一个也走不了!”
谷雨芳心一沉,深陷刀阵中,自己也没十成把握全身而退,何况没有真气护持的公子?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不得不拼命了。
但愿公子能趁我倾力一击,找机会逃得远些···
深深吸了口气,原本闪烁的迷蒙青光陡然一敛而逝,佩剑清亮的剑身除去本身金属光泽再无其他异样,一把攥住剑柄,侍女右手关节处微微泛起青白之色。
三尺长剑毫无花哨地举过头顶,指天而立,岿然不动。
陈无双登时就察觉到,一团狂暴的气息正从侍女单薄的身体里慢慢膨胀起来,却被她灵识强行挤压着紧密地缩在一起,气息越来越强,脚下四周的尘土都被逼开数丈,远远四散。
有风起了,树上的枝叶却一动不动。
似乎能听得到谷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偌大的林子里万籁俱静,只有这一个声音清晰、沉稳而有力。
黑衣人平静的脸上有了几分凝重,修为再高,阴风谷的功法终究也比不上司天监秘传,青冥剑诀扬威天下千年之久,岂能等闲视之?
剑,动了。
不,是谷雨的右手,缓缓握着剑,缓缓落下。
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柄剑。
密密麻麻悬停在虚空中的上百把短刀相形见绌,失去了光泽。
举轻若重,谷雨稳稳握着长剑划过身前虚空,似乎把漆黑的夜割裂出一道笔直缝隙。
汹涌真气仿佛滔天巨浪,从这道缝隙中奔涌而出,陈无双惊讶地发现,谷雨体内那团狂暴而压抑的气息从剑尖一泻千里般冲了出去,这种威势,让他震撼得有些眩晕。
轰!
青色剑气蛮不讲理撞散身前悬停的数十把短刀,去势仍然不止。谷雨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手臂似乎失去了力气,软软垂在身侧不停颤抖,几乎连佩剑都握持不住。
黑衣人大惊失色,双袖连挥唤起阴风阵阵,短刀尽数倒飞而回,仓促挡在身前。一大团漆黑如墨的雾气从他袖口源源不断散出来,将自己裹在其中,看不见身形。
数十声脆响连成一片,剑气一往无前冲散所有阻碍,轰然斩向黑雾。
一声凄厉惨叫,将林中仿佛凝固了的时间震碎。
黑雾淡去九成,陈无双灵识骇然一扫,黑衣人身后原本茂密的树木被剑气劈倒无数,竟露出一条不知多长、一丈余宽的平整路面来。树根齐着地面而断,甚至地面上的起伏也如同被工匠修整过一样平坦。
黑衣人紧紧捂着左肩,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若非冷汗密布,瞧着都不像是个活人。
露着被血染红的牙齿呼哧呼哧大喘几口,声音中没了先前自信,颤抖道:“好···好···今日本座必与你不死不休!”
谷雨苦笑一声,跌坐在陈无双怀里,勉强用了用力,右臂却再也抬不起来。
以少年强大的灵识,已经察觉到那一剑之后,谷雨体内气息紊乱、经脉半数不畅,显然受了极重内伤,再无一战之力了。
万劫不复,就在眼前。
谷雨绝望的神色中透着一股决然,拼力以肩膀顶着公子胸膛站直了身子,就算是死,也没有主子先死的道理。
黑衣人落下身来,阴毒的双眼顶着白衣女子,一步一步紧逼过来。一个重伤女子、一个废物少年而已,自己只要还剩一口气,杀了这二人费不了多大力气。
那道睥睨一切的剑气固然厉害,可由一个三境六品的修士使出来,也不可能斩杀四境修为的阴风谷第一高手。
陈无双藏在背后的右手猛然攥紧,这特么也太不拿公子爷当回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谷雨是因为自己才落得如此险境,当主子的坐视不理逃之夭夭,未免也太不仗义。
悄悄退后两步,走到铁箱子身边,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符咒刻痕,该死的老头子,这回你要是还不靠谱,我死也跟你没完。
谷雨剧烈的喘息声听在黑衣人耳中,让他更踏实了几分,摆手轻轻一招,地上七零八落的短刀中突兀飞起一柄到他手中,一柄就足够了。等杀了这二人,自己苦练多日的百煞刃也就彻底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