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晒得洞庭水面都好像冒着热气,桌上的瓜果早被陈无双打扫得一干二净,刚想进舱房招呼船东撑一把大伞出来,楼船上黑衣老者却率先有了动作。
许奉双袖自下而上轻轻一挥,雄浑真气轰然外放,水面上瞬间蒸起团团云雾升空。不多时,原本像水洗过一般干净澄澈的天空中骤然聚起厚厚云层来,将浓烈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湖上所有花船都笼罩在阴凉之下,甚至还有微风徐徐吹来。
此等景象,不只刘掌柜等三人瞠目结舌,谷雨面色也凝重了几分,“呼风唤雨,四境八品。”
陈无双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四境修士,前些日子还用计降服过肃州阴风谷四境护法冯秉忠,出京时陈伯庸还曾施法唤来漫天大雾,可亲身体会到这种出神入化的手段还真是头一回。四境八品的修士就有如此之能,那传说中五境高人有移山填海的本事想来也不是胡吹大气。
黑衣老者一脸风轻云淡,似乎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短短半日功夫就顺利拍卖出数十件东西去,许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原本在官卖之前他就有些担心,这次来的修士门派不少,甚至白马禅寺、驻仙山、越秀剑阁以及朝堂上不少贵人都在其中,饶是他修为不低,也怕闹出什么乱子来不好收场。
为了这场官卖,许奉已经私下里筹备了半月有余,今日上午所拿出来的东西尽管勉强也能称为宝贝,但在他眼里除了故意安排进去的那颗舍利子之外,其余的价值都不太高,权且可以当做暖场之用。接下来要拿出来的,才一件比一件让人心动。
借着喝了碗茶缓了缓,许奉犀利的目光扫过四周花船,“此次官卖虽然为期三日,但按照侯爷的吩咐,许某只负责今日一天,这艘楼船明日则是提供给诸位贵客使用,都可以上来售卖自家宝物。至于第三日,仅有一个消息要卖,届时侯爷会亲自出面。接下来的一样东西,还是老规矩,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请诸位过目。”
陈无双听了前半截就知道,三师叔密信上交代的“剑山隐秘”,必然就是许奉口中第三日要卖出的那个消息,本来不想着今天就出手的少年却听清楚了黑衣老者后半句里的意思,他这回可没说不收金银。想到此处,立即打起精神来放出灵识,又不放心地碰了碰侍女胳膊,提醒她仔细看看。
楼船上,一个年轻修士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一柄连鞘长剑来捧在手上,许奉接过来握住剑柄抬手拔出剑身,一声清越剑鸣如同白鹤长吟,极为悦耳。谷雨看得清楚,黑衣老者将真气灌注之后,那把剑上瞬间腾起炫目的绯红色剑光,既轻且柔,好似薄雾一般,又像是日暮时分天边沾染了落日余晖的一抹流云,如梦如幻。
透过剑光,那把剑长三尺,但剑身却比寻常宝剑要窄上几分,而且剑刃处薄如蝉翼,占尽轻灵之意。不用许奉开口介绍,其余花船上已经有识货的剑修认出来,呼出那把剑名来,正是薛山曾经提起过的胭脂剑,而且是仅差一丝就能称为天品的神兵。
“此剑名为胭脂,乃前朝高人剑修所用,许某孤陋寡闻,看不出材质来。剑为地品上,但若经修士剑意滋养数年,或可重回天品也未可知。”
胭脂剑,相传为前朝修士门派铸剑谷高人亲手锻造而成,有人曾凭此剑登上修为巅峰,破空飞升而去,至于为何将此剑遗落人间,各种说法甚嚣尘上,至今没有定论。太祖起兵时,据说胭脂剑也曾出现在一剑修手中,有人说是以陨星上万载寒冰所铸,也有人说是北海千丈冰层下的异铁而成,但不论如何,天品确实不假。
陈无双已经听见有不少散修高声出价,几个大门派却暂时没有动静,白马禅寺那边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空法老和尚低垂着头念经,眼皮都没抬一下。许奉这时候才慢悠悠点燃线香计时,对不绝于耳的出价恍若未闻,而是把目光不断投向驻仙山、越秀剑阁等门派的花船所在处,静静等待着。
谷雨看了眼自家主子,发现少年微微皱着眉,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有所思。陈无双心里惦记的并不是胭脂剑,而是在想,许奉明显是要把这把神兵卖给大门派,那姓许的侯爷藏在里面的深意到底是在如何打算。
线香烧地很快,眼看不多时就只剩下一半长短,陈无双还在思索的时候,驻仙山终于沉不住气先站了出来,“老夫驻仙山程云逸,愿出黄金万两。”苍老的声音如同闷雷一样顿时压住了场中闹哄哄的气氛,许奉脸上笑意一闪而逝。
平心而论,胭脂剑这样的神兵宝剑放在何时都不可能以金银老衡量价值,驻仙山出的这个价甚至比之前不少散修报出来的宝物远远低了不少。陈无双嘴角噙起一丝淡淡冷笑来,“这些大门派一个比一个会做生意,明知康乐侯是准备用这把剑交好各大修士势力,这价出的也忒不要脸面了些。”
程云逸是驻仙山成名已久的人物,境界虽停滞在四境八品多年,但若是机缘巧合,说不准随时就能迈出最关键的那一步晋升五境,所以在门派里说话分量不低。而且,程家兄弟二人是一起拜入驻仙山门下修行,他的长兄程云鹤,就是十年前率领弟子前往云州百花山庄找花千川兴师问罪的人,可惜给花家满门赔了葬,莫名其妙死在百花山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