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大周,几家欢喜几家愁。
常半仙的葫芦里装的不是什么好酒,而是寻常酒肆里花上二钱银子就能痛痛快快喝上三碗的烧刀子,是烈酒也是劣酒,入口最是辛辣难咽,在这闷热的夏夜里浅浅尝上一小口,就顶得脑门上冒出汗珠来。
陈无双跟沈辞云二人都没怎么说话,也分不清楚邋遢老头是真喝醉了还是有意为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起自己当年爱慕过的姑娘长得比墨莉还美,一会儿又说社稷将倾、大周国祚不足十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两个少年的心思各不相同,沈辞云是既因师姐的伤势而自责,又因老头提起死去的至亲而神伤,满腹心事没有情绪闲聊胡扯。陈无双则是从常半仙零零散散偶然提及的一些琐碎事里,了解到大周以及天下修士门派,都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你是说,你欠白马禅寺的那笔债,是五十年前的事了?”白衣少年皱着眉头问道,常半仙在花船上一见到空法神僧时,就曾无意间说漏了嘴,陈无双一直记在心上,倒不是有心去探询旁人家的私事,而是想借此猜测这古怪老头的真实身份。
能以二境三品的低微修为,与白马禅寺四大神僧平辈相交,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跟南海段百草也有来往,常半仙绝对不可能只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何况在龙王庙前露了一手,硬生生将能跟八品剑修陆不器硬拼一场的南疆玄蟒困住十息时间,这等手段恐怕陈叔愚也做不到。
常半仙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说话也开始有些大舌头,“唉,这事儿啊,可就说来话长喽···你们总该听说过两百年前的绝代剑仙花逢春吧。”这一问,不知陈无双愣了一愣,沈辞云也瞬间清醒过来,逢春公的声名威震两百年,哪个修士没听过他的名字。
而且说起来,两个少年或多或少都与他有些渊源,陈无双在剑仙庙遭遇追杀时,多亏了逢春公残存神念相助,才让谷雨一举斩杀两名阴风谷的邪修;而当年抱着沈辞云踏进江湖的,正是花逢春的后人花千川。
“逢春公啊···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好男儿,大周太祖李向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常半仙眼神中突然就多了很重的一抹沧桑,似乎穿越了无数光阴,又能看见那位惊才绝艳的剑仙傲然而立。陈无双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赞逢春公,不论是陈伯庸还是陈仲平,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满怀崇敬地赞一句天纵奇才,可“大好男儿”这个说法却实实在在是头一回听说。
常半仙顿了顿,继续道:“世人愚昧,都道逢春公是修到了五境十二品巅峰,渡劫飞升而去,这话是骗小孩子的把戏罢了,当不得真。大周建国以来一千三百余年,未曾再有一个修士飞升,这事暂且不提···逢春公啊,是死战不退,斩杀了五个半下凡仙人,才力竭而亡。”
沈辞云不知道此事真相,出身司天监的陈无双却知道这事不假,只是对常半仙的说法仍有质疑,“老头,说清楚些,什么叫做斩杀了五个半仙人?”邋遢老头嘿嘿一笑,低声念叨了一句,“说了你们也不懂,问这个做什么。”
“那跟你欠白马禅寺的债有何关系?”沈辞云对仙人之说保持怀疑态度,要是五境十二品的修士真像传说中一样可以渡劫而飞升的话,一千三百多年漫长岁月里无数天才辈出,怎么可能没有一人能到此地步?
常半仙脸色慢慢黯了下来,低垂着头叹息一声,道:“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老夫也曾意气风发昂首而入江湖,当年与我两情相悦的女子···就在鹿山附近受了重伤,被白马禅寺的僧人所救,我早知道她红颜薄命,就算过了这一劫也活不过二十三岁去···我不愿欠和尚人情,就答应了要帮他们找回一样逢春公的遗物,可惜,我始终进不了三境···”
说到这里,邋遢老头身子一歪就打起呼噜来,竟然蜷缩在地上睡了过去。沈辞云无奈一笑,又坐了片刻,就背起他回了隔壁房中休息。陈无双心里久久不能平息,五十年前白马禅寺委托常半仙去找逢春公的一样遗物,老头答应了却一直没有做到,所以才自称欠了和尚们一笔债。
白马禅寺在天下修士中是何等的地位,为何不自己派人去找,反而要委托给修为低微的常半仙?老头最后一句话说可惜始终进不了三境,意思是不是在说,进了三境才有机会去做成那件事?陈无双突然就明白了,五十年前、三境修为,逢春公的那样遗物不出意外的话一定就在剑山之中!这么看来,很有可能就是他当年的随身佩剑焦骨牡丹。
康乐侯爷在洞庭摆下一场官卖,司天监、驻仙山、越秀剑阁纷纷出场,所为的都是剑山里据说能关系到天下局势的一把却邪剑;现在又得知逢春公的焦骨牡丹大概也在剑山之中,那这两把剑之间到底又有什么联系?
少年猜测,司天监也好、白马禅寺也好,甚至常半仙都有可能知道两百年前逢春公不惜一死,力斩仙人的真相,但不知为何这些人都好像私下里商量好了一样,对此三缄其口秘而不宣。那把却邪剑更是万分神秘,就如同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却引起了众多修士门派的兴趣,两者之间或许真有隐藏极深的关联,陈无双大胆设想,却邪剑也许就是其中一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