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只知闷头做事,下了值便是独来独往少与人交游。原先倒是觉得无妨,好歹有自己看顾照应着,这次张遮被罚了廷杖,旁的这些人漠不关心的模样,倒是让顾春芳心底生出了一丝隐忧。
待自己致仕之后,张遮这般刚正不阿的直臣,陡然间撤去了助力,若再遇到那些党同伐异之辈,迟早被倾轧得骨头都不剩。
他打定主意,待张遮伤愈回衙,定要将道理好好说与他知晓,虽说君子群而不党,可是不群不党亦不是为官之道。
下了朝回了刑部衙门,顾春芳远远透过窗户瞧见张遮正在桌前站立着书写些什么,身形愈加消瘦了。
张遮见到老师,出门快步迎来恭敬地行礼“老师,这几日搁下不少公务,学生心中实是有愧。” 顾春芳见他快走时脚步稍滞,想来伤势定是尚未好全,温声安慰。
“老师,这几日学生病中无事,仔细推敲审量了一番河州赈灾案,越想越是焦灼,觉得此事万万不可再拖了。”
张遮声音有些急切。
顾春芳派去查宜州纪家的人已经回禀,除却纪殊同被当女子将养之身世外,其余并无异常,河州案应是确有其事。
然则多年朝堂党争的敏锐,让顾春芳下意识地便想避开此案,也不愿他的爱徒涉足其中。
他倒不怕伤及己身,怕的是那一星半点的火烬,一旦沾上了油,炙热狂烈的火舌会将自己周围的所有人都噬得面目全非。
“我知其紧迫,但此事仍需从长计议,”顾春芳沉吟后说道,“这几日虽说圣上因得举国同庆心情正是大好,然则河州之事牵扯甚广,连带着温贵妃那头都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你可别忘了你身上那三十杖是因着什么来的。”
张遮缄默。
“你关心苍生疾苦之公义,自是很好。”顾春芳拍拍他的肩膀,“然此事若是冒进,恐是蜉蝣撼树,以卵击石。”
张遮看着顾春芳诚恳道,“老师,您之前说过,此事还需得有人出头激上一激,或能探出这幕后之人。旁人做这棋子我于心不忍,思虑再三想自己试他一试。
方才学生拟了条陈想不日呈予陛下,请您过目。”说完,将刚刚拟的条陈草稿递给顾春芳。
顾春芳知这门生的执拗与心性,揪心不已,说道“你尚有高堂老母,……”说到一半,没有再说。
听到老师提及母亲,张遮愣了神。
良久,朝顾春芳深深一揖,
“老师,这几日我伤中无事,读书读到这两句,‘望吾血肉落地,为后世人铺良道。望吾骨成树,为后继者撑庇冠。’实在百感交集。若区区血肉能为良道,学生愿尽力一试。”
顾春芳声滞,望着他挺直的脊背、形销骨立,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