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知县拿着纸笔,踏着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急匆匆跑来。
“张大人,纸笔来了?”
见只有纪家两位公子远远在门廊下坐着,
问道,“张大人呢?”
“张大人到后山勘察案情去了,他让我跟郭大人嘱咐一声,可以寻一下墙上痕迹中有没有字迹,有的话,定要仔细描摹下来,重要线索不可大意。”
纪殊同装模作样,
可不能让这姓郭的去坏事,得找些事儿让他干。
郭知县连声答应,纪殊同使唤纪明哲跟着一道描摹做做样子。
自己则在门廊下寻了角落坐下休息,
装作没看见纪明哲苦大仇深递来的眼刀。
她拿起纸笔,
望着远处梅林间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百无聊赖地随意涂画。
姜雪宁与张遮见众人许久不来,下山来寻。
下坡路滑,姜雪宁接连滑了好几下,险些栽倒。
张遮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仔细扶住她,两手交握的极是自然,竟是不觉一丝不妥。
纪殊同远远便已瞧见,心下激动地砰砰乱跳,
再见张遮发髻上那朵鹅黄色的小花和两人面颊久久不退的红晕,
笑容再也藏不住。
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活似个此生已然圆满的耄耋老人,脸上露出充满慈爱与满足的、无比可掬的微笑。
兴奋地埋头,奋笔勾勒起来。
张遮与姜雪宁下了山走至近前。
不见其他人,
只有纪殊同一人坐在门廊下,正埋头全神贯注地涂画。
姜雪宁远远便好奇地探头去瞧,一看之下登时小脸涨得通红。
纪殊同的画技堪称简陋,然而奋笔勾勒的东西却是直白的厉害。
两个亲吻的小人,身体四肢粗粗几笔,柴火棒儿一般,只是这头脸却是竭尽所能的用心涂抹,一个小人头上簪了一朵花,一个小人头上插着珠钗,闭着眼睛,画的还能是谁。
张遮眼角微微抽搐,一时间也是耳热面赤。
纪殊同边画边孤芳自赏地笑出声,惊觉两人已在身侧,唰得站起身,一手将纸藏在身后,食指狼狈地挠了挠脸颊。
“诶,你们已回来啦!我们尚未来得及前去寻你们。”
不知这两人有没有看到,她窘迫不已。
那两人自然是已经看得明明白白,心下各自忐忑。
姜雪宁强作镇定,一颗心却是突突跳着,不知是不是在泽山寨与张遮那样时被纪殊同恰好瞧见了。
她扯扯张遮衣袖,却见他转过头来一副心虚不已的模样,眼中满是不自在的羞赧。
姜雪宁认命般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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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回来啦!”
屋后郭知县这一声总算打破了空气中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他和纪明哲从屋后走来,一人拿着一叠厚厚的纸。
被纪殊同指派去描摹这墙上印记,可是个苦差。
每面墙成上千上百条抓痕,两人越看越觉得每一处都藏着无数个字,又像是鬼画符,累得头晕眼花,画完了近一刀纸。
张遮听后也未拆穿纪殊同,接过厚厚一沓画纸逐一翻看一遍,沉吟不语。
又将早先落雨之前自己记下的血痕的位置凭着记忆画了下来。
巡了一圈再无新的收获,几人从济惠寺后面离开,循阶又往上走了一截山路。
虽说郭知县怀着旁的心思叫了张遮来,但这广刹山却是真有绝美的冬景。
除了寺中数十株腊梅,后山放眼可见大片苍翠的松柏与遍野的梅花,不禁令人感叹,这万物萧索的寒冬中竟能有如此栩栩的生机。
众人穿过稠密的松林间,空气中弥漫着松脂清香,脚踏厚厚的松针如踏云端,冬日的阳光斑驳洒下,一切都静谧安宁的令人沉醉。
仿若将几人与世隔绝,
一时间尘喧旧事尽忘。
纪殊同走在最前,突然啧啧称奇,喊了众人去看。
一截不知已朽去多少个春秋的枯松腐木横亘几人眼前,
奇妙的是树干上斑驳的树皮,枝干的裂隙中细密地生长着一枚枚香蕈,片片紧凑地簇拥着。
姜雪宁兴奋地喊了一声,明眸闪闪发亮,在林间采蕈也是儿时一大乐趣之一。她展开一块儿包袱布,用锦帕包着手采起香蕈来,边采还边招揽几人同来。
林间因草木丰茂,阻隔了少许冬寒,温度湿度比林外高些。
不少腐木都爬满了圆圆的蕈子,不一会儿便采满了一包袱。
“姜姐姐你快来看。”
纪明哲突然叫道,
树丛间,还有许多野蕈埋头藏在松软的落叶中,犹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