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雪宁来了之后,张遮将原本自己的卧房让于了她,自己则睡在驿站库房旁一间最小的客房。
离众人居所都有些距离,胜在僻静。
她走到张遮门外轻声问道,
“睡了吗?”
人没睡,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映出那个定定站着的清瘦身影。
姜雪宁提着灯站在门外,耐心地等着。
门吱呀开了,屋内一片静寥。
她踏进房门,开门见山,不给他任何机会逃避。
“我跟你一起去河州。”
“不可以。”
张遮坚定地斩断她的来意。
“为何不可?”
她再近一步,抬起小脸凝视着他,赌气一般语气生硬,又强作镇定。
张遮在身侧的手掌蜷了蜷,
没有退,
也没有说话。
“我与你同去。”
姜雪宁将灯放在桌上,声音低下来,倔强的神情稍稍缓和下来,
“我想与你同去。”她柔声又说了一遍,
一双手臂突然伸出将他合腰轻轻环住,
柔顺的发丝蹭到他颈窝儿,让他一颗心无可救药地软下来。
“雪宁,”
张遮任她这样抱着,抿了抿唇,眼神被烛光照得氤氲,语气柔和温声道,
“去河州,我自身难保,
如何护你周全?”
她仰眸,两人已近至交睫,那颦蹙的眉,清冷狭长的眼俯视着她。
“我知道,这回便让我与你一起,可好?”
她一如既往地执拗,
但声音惑人已极却不自知。
张遮喉头微咽,俯视良久,眼神落在她的鼻尖、她的唇瓣,落在眼前这张让他沉溺了两世的脸,泛着如月光银辉的瓷光,带着无比固执的冲动,让他的理智下一瞬便要失守。
隔了两世,她还是就这样站在自己身前,坦坦荡荡地剜开彼此的心。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垂下的手臂,慢慢收紧,将怀中人搂紧在胸前。
“不行”,
挤出的声音艰涩,在姜雪宁耳畔微微发抖,
“绝不能让你犯险。
姜雪宁盯着屋内跳跃的烛光看了许久, 使劲眨了眨酸胀的双眼。
声音瓮瓮,“可是我担心你……”
她有时真的很痛恨上苍,
让她重活一世去挽回一切,却也让她最在意、最不想伤害的人带着记忆归来。让他们之间隔着上一世的痛苦与磨难。
明明现在他们已然放下那些心障,靠得便如此刻这般近,
命运又开始弄人。
她本已打算好,
等到与他一起再为孜州做成些事,
等到她成功地救回公主,她便劝张遮辞官。
谢危不久将举兵谋反,以张遮这耿直中正的性情,迟早丢了性命,倒不如与她一起去游历山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反正自己有的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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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前去,你会死的……”
姜雪宁眼泪直往下掉,她哽咽着没有说完那后半句,
哪怕死,这一世也想与你一起。
张遮还是无言,
突然曲起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默默帮她擦去顺着面颊滚落的泪水。
张遮哪里不清楚去河州的前路呢,只是他不想将她一起卷入漩涡。
哪怕无法活着走出河州府,知道姜雪宁在蜀地平安自在地活着,自己也能瞑目。
沉默中凝视着,呼吸抑制不住微颤。
他忽然低下头去,去吻那绯红而潮湿的眼角,再到脸颊,再到唇间,温柔地、带着无比眷恋,却是比露水沾花瓣更轻。
姜雪宁贪恋地读着那双清冷长眸,摇曳的烛火中澄澈明亮,
他太善于敛藏情绪,
但他有一双特别不会说谎的眼睛。
自然地,如同已经做了很多次那样,
更准确地说,如同在脑海中想了很多回那样,
姜雪宁伸手勾住他脖颈,缱绻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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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烛火倏得猛烈摇曳,烛光翩飞,
又稍恢复平静,微微地颤抖不止。
唇瓣小心翼翼地浅触,心脏如鼓般撞击着胸腔,再然后,就是继续绵久地尝着,深情交织唇齿厮磨。
微醺下,情到深处再难自禁。
她被他使劲揉进怀中,紧紧压住细弱的手腕,十指交扣。娇弱的身躯被彻底笼住,炽热的气息将她完整地包围,
屋内烛火不定,寂然一片,只有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