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不知是不是冻得僵了,便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她包住揽进怀中,紧了紧。
……
姜雪宁耳垂飞红,心中升起丝丝缕缕的暖意。
有时,她又觉得张遮生出了许多之前从未见过的七情六欲,让他变得那样真实、温柔、多情、炽烈。
她的月亮,变得好似冬日里和煦的暖阳,让她忍不住去依恋去汲取去索求。
正如此时此刻,
缱绻穿插发间的指尖、贴着脸颊的掌心、紧紧交扣的手掌,缠绵悠长的吻,
温热潮湿,热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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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门楼上,交握的手掌暖着她微微发颤的指尖。
东方既白,晨曦如水。
第一束微光刺穿苍穹,洒落人间。
猎猎旌旗从沉寂无垠的地平线渐渐升起。
公主还朝。
在城门处燕临静默勒马,抬手示意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姜雪宁松开张遮的手,自门楼上沿阶而下,往前飞奔。
远处那个立在车辕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姜雪宁越跑越缓,直至在车驾前停住。明艳的眸底罩上一层又一层的水雾。她怆然若失,仰头看着眼前弱不胜衣的沈芷衣,仿佛塞外的尘风再劲一些,便能将她席卷上天。
她眼前金尊玉贵的这个少女,还是那个在皇宫处处护着她、御射场上神采飞扬、身着华服悲怆地说出自己身负帝国重任的那个少女,
然而眉眼间却穿上了岁月为其织就的风霜。
姜雪宁使劲挤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然后伸出手去。
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触及姜雪宁的手背时,她的心脏猝不及防蹿起的一股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久违的、炽烈的、鲜活的。
她轻声说了句:
去国万里,归途遥遥,殿下,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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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州府无心提供的火器锋芒骇人,燕家军悍勇无比,鞑靼王庭不到半日便溃败如山。
然暗箭明枪仍是防不胜防,燕临遭偷袭被人砍伤,几处伤口都深可见骨,一路急行军牙关紧咬,到了山西镇才轰然倒下,发起烧来。
听见门响,燕临回头,“可是宁宁?”
一看张遮端着东西推门进来,立刻心情郁塞,转了个身面朝墙,说道,“张大人何事?若非精通岐黄之术便不要在此逗留了。”
“不懂岐黄之术便不能来看你了?”身后语气明快,声音悠扬。
“宁宁,公主。”燕临一下坐起来,
张遮方才帮姜雪宁拿着东西进来,放下便知趣地转身出去了。
燕临不乐意地盯着他的后背,等他关上门,才复又开怀起来,
“你们怎得来了?”
“傻话,当然是来看你,”姜雪宁伸手弹了他的额头。
“燕临,刚刚你的表情让我想起在鞑靼时收养过的一条狼崽儿,被狗抢了肉骨头以后!”公主调侃地说。
“你说谁是狼崽儿?”“你说谁是肉骨头?”燕临和姜雪宁异口同声问道。
沈芷衣笑喷。
她想起三人儿时一起玩耍的情景,眸光氤氲,眼神黯淡下来。
“你们都没怎么变,
只有我变了。”
营救公主时,纪明哲心急冒进,肩头与手臂都中了几箭。
小孩子脸皮薄得很,不好意思明晃晃地去公主那儿叫苦,只得每天把伤口包上厚厚的纱布,在院中来回走动,翘首企盼他的公主姐姐主动过来关心一二。
见姜雪宁和沈芷衣从燕临房里出来,赶紧溜达着迎上前来。
“姜姐姐,公主。”姜雪宁看他将手臂和肩头包成馒头,忍俊不禁。
沈芷衣看见他,一反常态地低下头,冷漠不语。
没说几句便借口不适离开了。
纪明哲心中的失落无声无息地蔓延,僵在原地怔忡难适。
姜雪宁一旁看着,有些心酸。
待明哲走后,她问沈芷衣,
“纪家小公子很是钟情于你,之前你还不会这般扭捏,如今怎得?”
“如今我已被鞑靼王脏了身子,配不上任何人的爱了。”
沈芷衣神色黯淡,有些落寞。
“胡说!”姜雪宁忿然,
“我不允许你如此诋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