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回建安的那段日子没有给萧吟送过一封书信,这次阿六去了一趟坝上,倒是带回一块玉佩交给萧吟。
萧吟一眼便认出是杨煜平日佩戴的那一块,上头刻的飞鹤跟杨煜衣衫上的如出一辙。
萧吟收了玉佩,还跟从前一样过自己的日子,一直等到杨煜如约而归。
甚至,还早了三五天。
梅雨季过去后的金阳渐渐热了起来,萧吟午后小憩需得侍女跟怀章一块儿在旁打扇。
杨煜回来这一天,正是近来最热的一日,萧吟已让侍女拿了冰消出来扇风。
她睡得迷糊,管不得周围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越睡越燥,最后是被热醒的。
正想翻身起来,萧吟睡眼惺忪着依稀瞧见几步外坐着个人影。
她慢悠悠坐起身,还带着些没完全睡醒的鼻音,道:“三郎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杨煜放下手里的话本,欣赏着萧吟一派慵懒媚态,道:“看这些东西是能打发时间。”
萧吟听出他的揶揄之意,余光扫了被放回木几上的话本,道:“有人自不用打发时间,镇日忙得很。”
她下榻时顺手拿了一旁的团扇,一面扇风一面趿着鞋,施施然朝平日放香粉的柜子去,从中取了一只三寸长宽的木盒,放去杨煜身边的木几上。
杨煜先只是打量了那木盒一番,问道:“什么东西?”
萧吟又将杨煜送她的玉佩拿出来,放在木盒边,杨煜便明白了是她的回礼。
他打开盒子一看,是两盒调制的合香。
杨煜盖上盒子,按在掌下,问道:“是嫌弃孤衣上的味道?”
“非要将人往坏处想。”萧吟收起玉佩,坐去杨煜怀里,手心覆在他按着木盒子的手上,道,“我只是更喜欢这种味道的三郎。”
杨煜双臂将她搂住,凑近她身边轻嗅,终是解了他在坝上这段日子的相思之苦,道:“卿卿喜欢闻香识人?”
“才不是。”萧吟给两人一块儿打着扇,凝睇着杨煜笑道,“我只闻三郎的香。”
杨煜大悦,心里更是喜爱这总有些自己花样的金屋娇娘。
两人便是这般在金阳“厮混”着,一晃又是将近两年时光过去。
杨煜一直尽心尽力经营着南方的事务,前前后后三年,平定了各处反赵势力,重整吏制,兴修水利,关注民生,建立了不小的声望,算是不负当初天子对他寄予的希望。
眼看南方诸事尽在掌握,已成为手中一步重要棋子,杨煜便打算回建安,一来述职领赏,二来也该回去加深与朝中各方的关系。
年前杨煜已回过一趟建安陪皇后过年,他当时就已做好打点,再回来金阳是处理善后,以及安排萧吟进建安的事。
杨煜像从前那样向萧吟宣布决定时,萧吟刚剥了荔枝送到他嘴边。
他咬下荔枝,口中品着这从岭南快马加鞭送来的当季鲜果,眼里都是萧吟逐渐淡到没有表情的脸。
待吐了荔枝核,杨煜问道:“还是不想去建安?”
萧吟的思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没有立即作答,待要开口时,已起身去了另一边的木案后头打起了香篆。
“我娘的灵位如何安置?建安里可找得到佛寺?”萧吟问道。
赵国皇室信道,今上尤其崇拜,更有重道灭佛之意,因此全国甚少有佛寺,更别说天子脚下的国都了。
就连杨煜,平日虽不将玄门道法挂在嘴边,但身上总配着鹤纹的东西,正是道家象征之一。
“孤给你落脚地方单独建了精舍,侍女们也懂佛法。”杨煜道,“还有怀章,进了建安他不能再跟着你,孤不会为难他。”
他看得出怀章将江萧吟看得极为重要,甚至说那少年觊觎萧吟亦不为过,但他身为天潢贵胄,从不将那卑微侍从的心思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容他在萧吟身边留到今日。
“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能经常见面了?”萧吟道。
她一语戳中杨煜的为难处,令他们之间本就沉闷的气氛更显僵硬。
“你向来懂事……”
“我只是需要确定。”萧吟低头继续压着香灰。
她的手已没有过去抖得那么厉害,却还是需要集中精力才能将香灰压得足够平整。
杨煜在南方的权势越稳固,萧吟与他的感情便越放肆。
最初他难得来宁心院一趟,到如今他常来常宿,不像曾经那样处处提防着被人发现,因为他已掌控了南方的局势。
可回了建安,他依然只是晋王,上头有皇帝、太子压着,还有其他王爷亲贵的虎视眈眈,他需要十二万分的谨慎才可能不被抓到错处。
即便过去三年,萧吟的身份依旧敏感,杨煜真要带她回去,是需冒天大风险的。
“都已经等了三年,再等等,等孤做完最重要的那件事,便不用你再等。”杨煜道。